开伤口,压在大岩石最深处的那根神经,正是病症的毒瘤所在,终于被挖了出来,掏心掏肺,撕心裂肺的往事。
她并不是失忆,她只是记忆障碍,她为了活下去,将不愿意想起的失败与挫折埋在了大石头下,成为禁区,不再翻动,任其长出荒草,表面复原。
她作为何凝脂活过的八年,要怎么抹去?她痴痴地问他:“你娶了金夕?”
他恨恨地向她解释:“不,我没有,我是被人陷害。我兴高采烈地来接你,骑着白马,那天我太高兴了,得意忘形,根本不知道新娘被掉了包,我被骗了,跑回来找你——你却不在了。”八年前,她还那么小,一切本来可以那么美好。
“你没回来,我怎么办?”她不过是一个站在太美太炫目的布景前,却突然防不胜防,布景落下来,没有出现她期待的前程,却被推下了暗无天日的谷底。
面对命运,她太虚弱,太无力,可以依靠的未来统统不见了,父母也卑鄙不可信。你叫她能怎么办?她根本没有勇气面对现实,她本能地选择了逃避,躲藏。
如果当时,她胆敢抱着一棵树,蹲下来哭泣,她一定就再也站不起来,直至哭到天昏地暗哭死过去。
所以她没哭,她把一切记忆都用岩石压好,用大病高烧在心头放了一把大火,她曾亲眼看见吕舅爷站在大火里,将自己和水脚湾一起焚烧,凭着本能她用记忆的火焰烧死了金满月,关闭一切关于她的信息,忘了自己的名字,一切从零开始。
小河嘴里是苦涩的,像是刚喝过咖啡的味道,甚至有一种血腥味,她哭着,笑着叫他:“世永哥。世永哥。世永哥。”这三个字就是她的伤口,反复咀嚼,开始是蜜糖,然后流出毒药。“怎么办?”
她哭一阵,又笑一阵。
他陪她欢天喜地笑一阵,又痛不欲生地哭一阵。
凝噎,执手相看泪眼。
朱世永掏出口袋里的大手帕,一只手紧握着她的两只手不放,另一只手帮她擦拭流淌下的眼泪,像河流冲洗。敷额的湿毛巾早就不知掉哪里去了。
这些泪水不知是哭出来的,还是笑出来的,混和在一起,手帕很快就湿了。
她像被挤干了水的海绵,被金满月的灵魂附体,身体充斥进金满月那短短的一生,又是华美绝伦,鼓涨起来,看着面前的男人,隔着八年岁月,却完全不排斥,金满月在一秒钟内又重新爱着朱世永。
而朱世永,他从来都爱着她,从没有爱过别人,他的爱一直在焦急等待,等待着她归来。
她任凭他握着她的手,紧紧的,傻傻的,一时对着他笑,一时又笑着哭,本该向他诉尽人世间的苦,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尽是酸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