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吴立霁真实地出现在眼前,之前的忐忑都不见了,小河像所有等待丈夫晚归的妻子,乖巧,克制着激动与慌乱,吴立霁像所有在外闯荡的男人回家一样,疲倦,又觉得安宁幸福。
原来王婶娘去邻居家里串门,大白天里院门一向不锁,除非家里真没人在家,这是胡同里的风俗,门牌上分明写着“听风居”——这三个字也是他的家,他自己不用打招呼,登堂入室。
吴立霁深嗅一口小河身上的气味,闭上眼,淡极而雅,被胡须掩藏住的嘴角翘起,完全撇开她使用一把小水果刀的防身术。
良久,不舍地松开她娇俏的腰身,环顾四周,一切都没变,包括美貌依然的女人。她是这屋里最华丽的装饰,长发乌黑如云,被他用手揉乱了,他在她耳边说:“我宁愿把真正的亲吻留在晚上。”
小河听他说“亲吻”,又说“晚上”,脸羞红了,后来想到被他看见水果刀,心怦怦地跳,一下子又拉回到他出国的那一夜,各种尴尬与羞涩。
“我现在又脏又臭,真怕你嫌弃不肯认我。火车上的条件太差,还慢腾腾的,我真坐得焦急,憋得好难受。要是能弄到飞机票就好了,我本想要先去泡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再回来,看你刚才的表现,我是猜对了,我就知道确实应该先洗一下,吓到了吧?这副样子连我自己也恐怕认不出来。”吴立霁将她从尴尬与羞涩中解放出来,立马动身,去了花明所在的那家浴池,很少人能认出他。
再回听风居时,吴立霁已经变清爽许多,他剃了板寸,留下长而齐的鬓角,瘦硬的轮廓更加突显,俊朗分明,阅历写在脸上,显得粗糙而有力,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人,三十岁前出去,而立之后始归来。
王婶娘喜气洋洋,就差将过年时的大红灯笼挂出来,特意将饭菜摆在听风居的楼上,好让他们夫妻二人团圆,小河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脸殷殷地红了,像涂了胭脂,眉目如画。
吴立霁的表情耐人寻味,露出很美味的赞许,不知是针对她,还是桌上的饭菜。
吴立霁依然瘦高,全身硬邦邦,透着一股严肃,刮干净的脸颊,却有一种威慑。听风居里显得狭小,容不下他一个人似的。
他不习惯动用感情的脸部,也有了生动的线条,他是饿坏了,一边喝酒,同时吃下两碗米饭,然后对小河说:“在欧洲,最让我受不了的就是食物,放进嘴里的东西仅是为了保命,他们的人生乐趣因为没有美食,所以完全依赖于美酒与香烟,这两样在法国还是不错的,最后两年我几乎全是在瑞士度过,冬天和北平一样冷。每天早上我都想念北平热乎乎的早点,炸的外焦里嫩的油条,配上热气腾腾的稀饭和小菜,人生足矣。”
吴立霁黑黝黝的眼睛,细长地眯缝着,坐在小河对面,对她说——人生足矣。
小河无法适应,脸颊在他的注视下放射着异彩,心疼地说:“明天早上我去给你买早点。”
他盯着小河,直到她不好意思,回瞪他,他若有所思地问:“我喜欢你留着长头发,自我走后每次想到你一直留着长头发等我回来,我就有力量,拼命学习加紧实行,早日回来见你。这像不像是蓄发明志?”
小河恢复常态,调皮地逗他,瞟一眼他的寸板头,说:“既然你回来了,我也不必再蓄发明志啦!那我明天去将头发剪短了,洗头发倒可以不费劲了。”
却见吴立霁不赞同地直摇头,自言自语一般说:“为我等待了四年,看见你的头发我才知道,原来四年是这么长。”
小河原本没存这个心思,只是不知不觉中,四年不曾剪短过头发。自他走后,她的头发和寂寞一同生长,像荒草,更似丰富的森林,她喜欢这寂寞,享受着独立的快乐。此时梳理整齐地盘在脑后,居家时随手用一支镶玉的金钗绾在头上,那般随意,感觉不到头发,一切都是天然而自然的存在。“此刻,被你一提,倒觉这长而粗的头发,重重的,坠得脑袋痛,难怪一直脖子疼,原来是头发太长,真是一种负担。”
“要剪也得征得我的同意,我同意剪了,你才能剪。”
“我的头发,凭什么还要你同意?”小河俏皮地问。
“连你都是你的,更何况你的头发。”
“真是暴君——”没说完,全被吴立霁用吻堵住了,他狠狠地吻她,像将彼此熔入对方的身体里。
他们好像要这样拥吻,度过这一夜。吴立霁却并不满足,放开小河。
小河此时大脑一片糊涂,头重脚轻地将餐盘送下楼去,看见王婶娘笑得暧昧,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发衣服恐怕刚才被弄乱了,完全没有整理就下来了,窘得无地自容,向王婶娘撒娇说:“婶娘,他回来了,今晚我就跟你睡。”
王婶娘根本不信地将她推出门,还塞给她手里两根红烛,不知王婶娘何时准备的。
小河无奈地走回楼上,吴立霁的手提箱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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