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小河希望只是错觉,她壮着胆子,将心按回胸腔,突然发声,似月光一般冷冷地发问:“谁啊?外面有谁?”
风一下子静了,空气凝住。
她又契而不舍,追问:“谁在外面?”
外面无人回答。
风又拉动泡桐枝叶,一起沙沙作响,倏倏被惊落。
外面有人,摒住呼吸,缓缓地蹲下身子,猫着腰,让影子投射在平台的地上,然后往后退行,过了一会儿,听到楼梯响动。尽管放轻脚步时的沉闷,木头还是发出“吱——呀”的**,风是摇不出这种效果。
小河不敢出去,静静地听这响动,由近向远,她凭着听觉追踪,夜深人静,那人影撤离的路线,逃到哪里出去?她与外面那个人,这一次显然没有上一次慌乱。
都怪这风与泡桐掩盖住一切,她如果敢于出去追赶,一定能抓住现形,但是她不敢贸然行动,万一打开门,真有一个人站在她的门口,她该怎么办?
她知道水果刀就放在哪里,随手可取,门也被椅子挡住,她几乎长了一双夜视眼。
这时,如果有一个男子汉可以依靠,该有多好!
如果吴立霁回来说要结婚,她毫不犹豫就答应。就算吴立霁住在附近,哪怕是一同个城市里,她也不会害怕,可是现在听风居楼上楼下只有两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吵嚷开了,只能让王婶娘与花明夫妻一起担惊受怕,万一真是鲁主任,以后还怎么在培德女校共事呢,一想到这里,小河还是觉得不揭露真相为好。
小河按兵不动,决定明天编个理由,将院门内的插销上加一重锁。她突然又想起刚搬进来时,芮雪说过她做的一个怪梦:“在一个夜里,有一个人穿着黑雨衣在钓她家的金鱼。”
小河迷迷糊糊,在担心受怕中睡着,那一天下半夜,她掉进了一模一样的梦境。
真的一模一样,“在一个漆黑的深夜里,有一个人穿着黑色的雨衣,在她院子里金鱼缸旁,正钓她家的金鱼,她在梦里有一双透视的眼睛,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切,却只能不动声色。”小河被梦困住,走不出来。
早上起来,想起寺庙,便在嘴里念了两遍——“南无阿弥陀佛”,梦退却了,她才彻底醒过来,脸色煞白。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她被困扰,又不肯定,她走路时用余光扫视两侧,以防被人跟踪她。
这一切也太可怕了,像是自己杜撰出来的故事。小河真希望自己只是侦探小说看多了,是自己过于神经敏感,疑神疑鬼。
这段时间她的朋友殷有容也分身乏术,女儿生病要照顾,又被催稿,听说她家丈夫在外面也不省心,为了外面的女人花费巨大,贪污了公司的钱,还让殷有容拿钱出来还债。小河想要找殷有容晚上来陪住几天的念头,也打消了,除了殷有容,这事她不想跟任何人说起,纵然是王婶娘,她也不透露半点口风,她怕弄假成真,引来流言匪语。
就这样,她隐忍中,悄悄地探听关于鲁主任的信息。
同事口中议论,鲁主任是老实巴交并且结过婚的男人,他老婆在乡下带着孩子和老人一起过,据传言说鲁主任好像极度看不起他的乡下老婆,大概是封建包办婚姻的那一种,也从不接他老婆进城来同住,更没有同事见过他的家人。鲁主任以前一直住在教员公寓里,所有时间都呆在学校,对诸事都非常认真负责,仿佛真的老实可靠,几乎很少看见他离开学校回乡下的家里,过年时也是鲁主任负责留守学校,他像一个无家无室的单身汉可以不回家过年,真是一个怪人。
这人生活上极省,他竟然会花自己的钱租房子来住,鲁主任冠冕堂皇地声称,是将房间让给新进的教员,最近上女校的风气更浓,学生多,必然要请更多的教员,他说自己一个人到哪里都能将就,这种高风亮节与他一贯的沉稳作风一脉相承,更为他在培德女校赢得很好的口碑。但是他在月光下的所作所为,与老实巴交的校领导身份毫不相符,一旦揭露他租住花家小院的真实原因,岂不是骇人听闻的一件丑行么,鲁主任颜面无存不说,就连何凝脂也会脸上无光,受到牵连。
小河一直怀疑他的动机,“他到底意欲何为?这不是光明正大的恋爱,为更方便跟踪她和监视她?”男人是危险可怕的一种生物,除了吴立霁,这是第一次小河感觉到巨大的威胁。
像幽灵一样的存在,同在一个学校,又同住一个院子,却在路上从未相遇过,这种“从未”也太过刻意,他是故意躲着她,在某段路上,或某一处拐角,躲躲闪闪,怕被她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境?
小河没有别的办法,她尽量足不出户,连平台上也较少驻足,一回家就进屋,将门窗关紧,窗帘拉上。
在学校时,小河和众多人呆在一起,有说有笑,也是安全的,确保让任何人都无机可趁,是她唯一自保的办法。
如果鲁主任果真是爱慕她,先不谈婚姻道德,总该光明正大地走到她面前,与她交谈,这种躲闪可见心里的龌龊。小河为了自卫的心理,较以前更加热心地提起自己的未婚夫,女教员感觉她有一点儿虚荣和炫耀,男教员都纷纷知道吴立霁留学法国,并且很快就要回国的消息。
鲁主任还居住在隔壁花家小院里,是一大隐患,也没有证据能说明他就是深夜窗外人,似乎是一件“你知我知”的猜谜游戏。
听风居里,小河不如以前自在,她已经过了四年自在自主的逍遥生活,从那时起,每晚必须读一些佛经或修禅大师们的著作,以安心神,帮助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