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鲁主任

    学校里的人都尊称他一声——“鲁主任”，在女校那么鲜明的环境里，男领导总是一本正经的深沉模样儿，端着目不斜视的架子，人模狗样，日常表现正经得让人惊讶。

    不知鲁主任是不是只有遇到小河，才会表现失常，开始她一直以为男上司是对女同事避嫌，尤其她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老师，还算不上已婚，总对男性存在某种巨大的吸引力，她也曾遇到过不敢正视她的后生，为了不让别人想歪，小河日常穿着很朴素，如此解释倒令人信服。日久似乎并非如此，小河更加狐疑，“只有她令他感到莫名紧张么？”

    难道鲁主任觉察出她的身份可疑？除了吴立霁知道她的真实背景，目前再没旁人真正存在戳穿她的威胁，鲁主任是伺机告发她？

    更不会看透她的灵异，断言她是女巫吧？小河真好一阵子的忐忑不安，潜心观察这个人，她本来就有观察和分析人的习惯，只是不好意思直接盯着男人看。所以鲁主任窥探她，想找出蛛丝马迹来揭发她？

    只要何凝脂在的情况下，鲁主任要不然就不说话，不然就言语晦涩，别的老师也抱怨他不知所云，而且他那并不高大身形如今却突显，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怎么解释他深夜出现在一个白天都不敢正视的女人的门外呢？他想干什么？

    小河向殷有容描述过对鲁主任的奇怪感觉，殷有容算是人情世故的专家，尤其对男女之间的事无所不通，据她分析，“这个鲁主任一定是爱慕你，又不敢靠近你，所以才会远远地偷看与尾随你。”

    小河半信半疑，“可是他从未和我说过一句话，怎么能算是——爱慕我？”

    “有可能你在他心目中是可望不可及的仙女，所以他才敬而畏之，不敢与你正面接触，只有爱慕一个女人才会让男人紧张，一个恋爱中的男人，一定变得容光焕发，精力旺盛，他是不是这样？”殷有容这个假半仙又开始编故事。

    “我以前根本没注意过他。你说半夜三更里，在门外的会是这个人么？”引起注意的除了他眼神闪烁，行迹鬼祟，难道还有他的外表突然变得引人注目么？

    “要不要我去学校找你，带着照妖镜，顺便看一看他是何方神圣？”殷有容说得起劲，伸出左手的两根手指，指示一下自己的一双眼睛。

    小河眼里失神，微微地摇一摇头，心里七上八下，在夜深人静之时，这个人出现在她的房子里，怎么都是不同寻常的事件，这不是爱慕与追求这么简单，恶感顿生。

    培德女校有男女教师公寓，以鲁主任的资格应该能分到宿舍，怎么会到外面租房居住呢？只有需要带家属居住的教员才会搬到外面租套房，他却还是单身一人，花家小院里的单身租房并不比教员宿舍条件更好。小河百思不得其解，某种程度上相信殷有容的话，但这却不是让人愉快的爱慕。

    鲁主任搬进花家小院已经两个月，在没发生那一件可怕的事情之前，小河根本没留意到他的存在。这一关注却真的有不同寻常的发现，甚至第六感确定就是这个人在暗地里窥伺她的一举一动。那天夜里偷进她房间的一定是这个人，而他怕被人揭穿，所以更加不敢接近她。想到那晚，小河心里震颤，一股事后的怕，如果她当时不被惊醒，会发生什么事呢？

    小河不在家时，鲁主任曾大方地在门口与王婶娘攀谈，礼貌周全地与王婶娘打招呼，当小河在家时这种事就绝对不会发生。王婶娘在他刚搬进花家小院时，就曾夸过他：“鲁先生是一个有文化的先生，待人十分客气。”小河当时听了，完全没在意。

    鲁主任全然不像是对风韵犹存的王婶娘感兴趣，他看起来比王婶娘还要年轻十岁，总隐约觉着他与王婶娘套近乎，旁敲侧击地在打听何凝脂的事情。她错觉中，猜想：“他难道是为了接近我，才租住到花家小院来的？他目的何在？想要非礼我？”

    他每次见她时闪躲的眼神，和不经意就屡次出现在她附近，让人疑窦堆积，加上那一次屋内有人的惊吓事件，小河更确信自己的直觉，她害怕鲁主任，打消了与他正面交往的勇气。

    小河晚上睡不踏实，天一黑就拉上窗帘，并且睡前强迫自己，再三检查门是否闩好，才能上床看书。

    又常常熄了灯之后，躺在床上静听外面是不是有人走动，好像期待再有人上楼梯，好揭开谜底。万一被揭露，他恼羞成怒，杀人灭口怎么办呢？他们在一个学校里，鲁主任表面又是那么正派的一个人，听说他是结了婚的，老婆在乡下，这么个年纪恐怕连孩子也有了。被人发现，为了名义，大概什么都敢做出来的，这始终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胡思乱想之间，深夜里能听见细微的响动，她都心里狂跳不止，后来才发现是泡桐树枝在风中摇动。

    那天夜里的事件之后，接连很久都没有异常发生。那个人也不再紧跟着她，也许他是怕了吧。

    一段时间之后，小河放松了心里防备。

    一天夜里醒来，立刻感觉到——南面推窗外的平台上，有人，她确定有人站在外面，冷冷的月光投下的影子晃过窗帘，外面的人也意识到影子的问题，竟然一晃而过，将影子藏得很低，只有一点点黑影像一片泡桐叶，一闪而过，立即飘落在地。小河的感觉特别灵敏，那不是一片掉落的泡桐叶，肯定外面有人。

    风吹动如盖的泡桐，沙沙声掩住了脚步，她距离那道门还很远，毫发毕现地感受，因太过激动或是心跳太快，那人的喘息声很压抑，小河的如灵鼠一般毛发竖起，头皮发麻，好似就在耳边。那绝对不是一个飞檐走壁的盗贼，小院里没有值得入室偷窃的钱财，除了最有价值的——一个年轻女人的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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