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泡桐树开花时节,纵使关着窗,香气也侵入屋内,清洗了每一个角落,像洒下清新爽快的线索。
何凝脂总觉得泡桐树是一个女人,总在窗外叫她开窗,放她进来,高壮的泡桐树顶着紫色的花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浑身散发着诱惑的曼妙风姿,奔腾着想要闯进她的怀抱。
每年她在看到一树紫色的花,都在心里泛出疑问:“我来的那个地方,泡桐树也在春风里,突然想要闯进人的怀里吗?”
记忆里的泡桐总是一边开花一边长满绿叶,而这里的泡桐花是一个冬夜之后,花朵突然跳在光溜溜的树杆树枝上,那浅紫色柔嫩的鲜艳,成串成堆地在院落和巷子拐角,花朵长在怪模怪样的黑色枝杈上,点石成金,鲜衣怒马,城市的灰色也显得那么浪漫。
纵使眼睛不见,香味却无孔不入,走街串巷,让人不禁抬头寻找,“她在哪里?”一下子惊叹:“哦,她在那里,又到一年泡桐花开的时节!”。
距离上次芮雪来看望她,又过了一年,小河推窗时,窗外枝杈上的一串串紫色,迎面而来,弥漫着愈加浓烈的香味,夹杂着邻居朱公馆的风波。
朱公馆里一片喧嚣,做法事的香火和敲木鱼念经的嘈杂,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一股悲伤的春寒,特有办丧事的哭泣与阴沉气氛,越过错落有致的枝杈,疏漏进来。
这家主人竟然死了,在春天里。
吃早饭时,长久忙碌不关心四邻的何小姐,问王婶娘,“北面大院里最近办丧事吗?”
王婶娘正是最喜欢邻里聚一起说人闲话,又兼是四十出头的女人,对周围发生的人事有着浓厚有兴趣。她今天匆忙地吃饭,似乎赶着出门,边拢头发整衣服,边对何凝脂说:“吴太太,朱公馆里的当家老板过世啦,这已经是第三天,我这会儿还要过去帮忙。”
王婶娘是个热心肠的人,以前她看不起朱公馆里的姨太太,给人做小也分出三六九等,朱家姨太太出身梨园戏子,又是残败之后与人做小,十分低贱。
后来知道朱家姨太太悲惨经历和大宅空寂,也并不比王婶娘这个寡妇失业的好过,又觉得同病相怜起来,门外遇见点个头,打个招呼,年节时遇见说几句吉祥话,渐渐就熟识了。
又是相当的年纪,最后交往到去串个门,帮个针线,互赠茶点的程度。命运不济的人往往会越走越亲密,就像有权有势的人总会抱团。
相互知心以后,朱家姨太太便和盘托出自己的身世,淌着眼泪说:“朱公馆的二老爷,他曾听过我的戏,后来听戏界传说我病的快要死,便派了人将我从破房子里,接回家里来养病,还给我请郎中,每天上门在为我巡诊,这才慢慢养好的。身体虽不算大好,却也不能就死,就样弱弱的,嗓子遇上晴天好一些也能唱一段,有时咳嗽地直不起腰。朱老爷真是一个好人,我这样一个人即无色可图,又无艺可献,他都没嫌弃,还时常接济北平那些曲艺界败落的人。我虽说是个姨太太的名份,实际上不过是帮着他照管家里。朱二老爷的老家在南京,听说老家的太太死了,他也没再续弦,倒是个痴心专情的男人。我不能和王婶娘比,我这样的人给人做姨太太都是不配的。”
朱家姨太太怀着感恩的心,吃斋念佛,祈祷朱二老爷能身体好过来。
朱公馆的老爷朱前显因病,加之内心积郁,熬过最后一个冬天,却在春风吹开泡桐花时没了。
朱姨太太也没有孩子,未来会落到王婶娘的地步,王婶娘看在平时的交情,每天过去陪伴她。王婶娘是大家庭里出来...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