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里出来的,也见过大家老爷去世时的场面,触景伤情,更多是对她自己也是一种安慰,原来并不是她是唯一世间最可怜,最无依无靠的寡妇。
朱公馆里的姨太太不过是无根的花草,如今更是残花败草,本来就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又没留下一儿半女的保障,朱公馆的产业全部要归于南京的老家,朱姨娘也不过只剩下一些首饰分些现钱,就算能在朱公馆里养老送终,没了朱老板,一个姨太太是没有地位没有依靠,也没有属于她的家。
王婶娘会握着朱家姨太太的手,说:“姨娘的身份连正儿八经的寡妇都称不上,我刚被上家赶出来后,也去投奔我哥哥,我哥哥嫂子见我身边有些值钱的,便哄着我住下,可是过年时,却赶我出去,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能在娘家里过年三十,大年夜里也不能睡在娘家,否则娘家要破财的。我父母哥嫂都是从南方搬过来投靠我,还循着南方的规矩,如今我出了大门还是照顾他们,我拿出钱给全家做了过年的新衣服,我置办的各色年货酒菜,却还赶我出去,祖坟又不在这里,还不是嫌弃我丢人么。”说着又要流下眼泪,但是只一会儿工夫,夹了一下眼睛,泪水就涩涩地退了回去。“我是被纳的,哪里是嫁出去的姑娘,家里那时收了上家的钱,将我卖了。我也认得了这些亲爹娘兄弟,便离开他们。现在花家的是我一表三千里的亲戚,跟自己单身过日子没什么两样,不过萍踪侠迹。”
朱家姨太太的手,常年是冰冷,除了夏天,那三季都生了火盆,可是她的手还是焐不热,这是孤苦伶仃者的通病。
王婶娘安慰她说:“如果朱姨太太没了着落,我能说服听风居吴太太,她是极心善的人,让你搬过来和我们一起过日子。两个女人,还是三个女人也并不费事,不过多加一双筷子,还多一个人说话。”何凝脂院里的事儿,基本上都是王婶娘在做主,她有信心地说:“吴太太她是信任我。听风居的房子她已经买下来了,一个女人能买下房子,她也是好样的。”
女人的同情心,有时会演变成另一种方式的兴灾乐祸。
朱姨太太却说:“我算是遇上了好人家,南京的二少爷,如今是家里头的二爷,他来料理丧事,他留我在这里看守屋子,家用一切还和二老爷在时一样,请我为二老爷守寡。”朱姨太太感激地说:“我还能有资格为老爷守寡,也算是全了体面,我是不会离开朱公馆的,未来死了,还能混一个牌位放在朱二老爷的牌位旁边,受人香火,也不算是一个孤魂野鬼。”
说到这里,王婶娘倒觉得朱姨太太不识抬举,反倒是像骂自己,气愤地回家,关上听风居的大门。
南京朱公馆的朱二爷前来奔丧,过完四七就要扶灵柩回南京祖坟安葬。
朱二少爷世永收到朱二老板病重的家书,就赶过北平来,已经接管了北平所有商铺事务,这几年他也是每年往北平跑,所以这一次并不是毫无准备,一切有条不紊。
朱公馆里停灵三天,又做了三天的法事,灵柩迁至离克王府不远处的承恩寺停放,只等一个月后运回南京。
何凝脂每日早出晚归时,经过朱公馆门口时总会觉得心堵,丧事总会让人有悲戚丧气之感。王婶娘再也不说去朱公馆帮忙的事情,反而早早地关上听风居的院门,说是不让丧气进门。
这天,何凝脂走过朱公馆的门口,只见门口停着车辆,守门人迎出来开车门,随从先下车来打开伞,用黑色的布伞遮住北平春天的风沙,也遮住下车人的面貌,朱公馆里正在办丧事,隐约瞧见下车的人一身黑色礼服。
他的背景庄重严肃,步履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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