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然后,伸手将被子里藏的东西拿出来,发现鞋上还钉着一枚针线,便明白她的手上血痕的出处,应该不是很严重。
吴立霁拿过她的手,将她手指吮在嘴里,这个情景也让她那么熟悉,一切像情景再现。——舞台上演出的话剧,昨天是这一幕,今天又上演同一幕,真实的生活中也出现这样的情节,许多人曾经感受过。
吴立霁故意责怪她:“这有什么可藏的?我还以为藏了给男人的情书呢?”
为了缓和她的紧张情绪,他随口问道:“布鞋是你自己亲手做的?给我也做一双吧。”
小河回过神来,眼神里满是落没,摇摇头说:“芮雪的针线活一向比我好一些,她的布鞋,只是绽了线,我缝一下,她回来还要穿的。”
“她也许不会回来了。”芮雪回不回来,吴立霁一点也不在意,冷脸揶揄她说:“你对她还真够情深意重,你待我不如她哦!她未必这么对你。”
小河充耳不闻他话里的暗示,机械地回答:“都是在胡同口买的,明天我也给你买一双。”
这个错觉彻底被丢开了。
吴立霁的行理已经收拾好,一周后启程到天津港,再坐船赴法国。这一去就是四年,他最难舍难分的是小河,多希望能带她一起去法国。
小河一脸惆怅,吴立霁问:“你舍不得我走吧?”
小河点点头,依依不舍地说:“大家都散了,好像就剩下我一人,在原地不动。”
吴立霁过来抱着她说:“我会留些钱给你,毕业之后你就去培德女校报到,职位已经安排好了,在驸马大街上,离此很近,如果你不想搬去住学校的宿舍,你就住在听风居,省得搬家麻烦。四年很快就过去,我就会回来了,而且几位老师都会照顾你,有事情你打电话找沈北星,他会帮忙。我叔叔吴俭民那里情况有些复杂,我怕你应酬不来,所以才没带你去走动。”
培德女校是一所女子中学,是北平名媛小姐们上的名校,女学生多是大家庭里的小姐,原由英国教会创立,里面教授学生英文与西方文化与礼仪,国文反而不受重视。老师也多是通洋文的地方名流,不乏博学多才的大师,即便是女校,学校老师也多数是男性,不过部分专业课程必须聘请女教师。想要进去供职,必是需要有力的推荐信,这些吴立霁原来全都替她安排好了,小河不自觉地将头埋在他的肩上,他那男性的味道有时搅得人心慌意乱,有时又让人心安定,现在就是使人安定,想着他也要远走高飞了。
临近毕业,女师大的同学陆续先走了一些,小河原本也担心毕业的去处,像她这样无亲无靠,也没人替她打通关系介绍工作,只能毕业后,自己去跑去中学或小学,自荐做老师,原来想万不得已还是回中华铁道报社,求石主编收留,如今没想到吴立霁走前一切都替她安排好了。
她如果能毫无顾虑地爱他,该多好呢?心里却盼着他早日走,嘴上轻轻说:“谢谢。”
这两个字饱含太多,这三四年间发生的许多事情,和对他的依靠。
这三年多的时光,包含着报社、女师大,更是包括吴立霁与芮雪,沈公子,殷有容,女师大的同学和老师,甚至房东花太太与王婶娘,柳十七,他们才是人生的意义与精华,抽出他们,小河的三年是空荡荡的。
抽除他们,小河会又回到原点——初来北平,一下火车的那个寒冷冬天,徐尚任先生家的小厨房里,生煤球炉子升起的呛人的烟,生生把她的眼泪呛出来。
特别是吴立霁和芮雪,已经习惯有他们陪伴的生活,产生心理上的依赖,自芮雪走后,小河更加倍感觉吴立霁的重要,以前总是抗拒他,现在才知道,他才是唯一牵挂自己的人,融入灵魂的一部分,如果他也走了,“听风居”的门只有风来推开。
小河如此想,不觉伤感,回身再次抱紧吴立霁,将头靠在他肩上,眼角有些湿润,不想让他看见,他就像笼罩在听风居上那一棵高大挺直的泡桐树。
吴立霁搂着她的细腰,她在最曼妙的年华,那身普通学生的淡青色布旗袍,包紧丰润的身体,不肥不瘦,怎么看都恰到好处。却不得不远离,真是恋恋不舍,缠绵悱恻。
他忍不住在她耳边,细声耳语地哄她:“我可以留在听风居里,就住两天吗?”
他这次不是为情欲,而像是纯情的少年。
她不忍拒绝,柔柔地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