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娘还说,满月的房间会原样保留,等金正有孩子了,就给孩子们做书房,还说她留在家里的东西,一样不会少,会放在原处。满月听了好感动,觉悟了自己的母亲的疼爱,只是平时不擅表达。
满月将自己平时喜爱的东西,装进一个箱子,要带走,连他上次送的装文具的藤条箱子,也要一起嫁过去。金夕要帮她收拾东西,她说也没什么可收拾,不过是家常的几件衣服,不好意思让她动手。
没人提起她那外婆的陪嫁银手镯。
现在她每天戴着刻有自己名字的金手镯,看到手镯就想到父亲,在家里,那个矮矮壮壮,晒黑的父亲是她最舍不得的人,她给他端洗脚水,为他捏肩捶背,还给他用梳子按摩头发,一边跟父亲说,只要每天梳一百下,就不会掉头发,秃顶的头发也会长回来,好像这是最后一次她为父亲做这些。好像她要远行再也不回来了,嫁女儿的感受可真让人心酸,金老板是个儿女心肠很重的人,禁不止流下眼泪来,难舍难分。这时金大娘就损他不识好孬:“女儿本来就是要嫁人的,难不成你要养她一辈子?留来留去留成仇!”
有时帮父亲梳着头,金百业就睡着了,打起呼噜来。满月觉得父亲的样子既可爱又可靠,连呼噜声都让人依恋,她为父亲盖上衣服,除了父亲最可靠的人就是世永哥。
做女子的幸福,就是从一个男人的手上,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上,这就是她的一生。
这样细数着日子,晚上因为太幸福而睡不着,金夕就陪着她说话。她们俩像一条动荡的小船,等待靠岸。院子里的桂花开得更旺,夜夜传来阵阵桂花香。
文秀说要为她俩做绣花鞋,她也只有针线能拿得出手,送她俩做贺礼。于是三个女儿聚在桂花树下,文秀绣鞋面,金夕纳鞋底,满月笨拙地理线递钱,还将桂花采下来,撒进茶碗里给她们喝,细小黄色的花瓣飘浮在水面,摇摇荡荡,像一只只黄色的小船。文秀笑话她风雅,让她读好听的小说来听。满月选了美好的爱情故事,真是应景,虽然姑娘家听了会害臊,可是她们都找到了自己要靠岸的港湾。
金夕很长的时间都在沉默。
日子这样过了十天。突然大夫人说是病重,不能下床,李家很着急赶治,但一时半会儿不能痊愈,李家的婚事是赶不及了,必须推迟,告知亲友推迟一个月,到九月的十五、十六。
最苦恼的莫过于金夕,她几乎坐立难安,前几日温和性情荡然无存,李致来探望她时,她对他发脾气,使小性子,抱怨说李家做事没有准谱儿,常有变动,如今婚期这么大的事情都推迟了,太不吉利。完全不关心大夫人的病情,不体谅同样着急的李致,说着关上门,拒而不见他。
金夕生气,把最喜欢的那盏煤油灯给砸了。
最后金大娘单独进她房里,开导很久,她抱着母亲放声痛哭,许久才稍微平静一些,也没心绪与满月卧聊。关在自己的房间里,蜡烛光下,她拿出那半张照片安慰自己。
只有看到朱二少爷那笑容满面的脸,才能让她平静。
她平静了一会儿,将照片贴在脸上,未干的泪滴沾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