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联,都是我妹小满与戴四先生一起准备,镇上每家都是到印守堂去取春联回家贴,完全免费。”
明明是妹妹更会读书,有什么好得意的呢?连家中的对联也都是出自妹妹之手,说起来金正作为家中长子也不觉惭愧。
所有寸有长,尺有所短。小满一直催促大家移去前院喝茶,金正却正在天马行空,发挥的兴头上,朱组长也故意不制止,看着小满不自然,更觉得她娇憨可爱,又是另一种乐趣。
金正觉得乐不可支,见朱组长听得有趣,就又提起另一件趣事:“有一次小满被豆腐店叫去写招牌和价牌,结果早上去,下午都没回来。我娘让我去叫她回来,她正在那儿学做豆腐,给人家推了半天磨,干得都赶上一头驴了,说中午人家为了感谢她,留她吃饭了,还吃了新做出来热气腾腾的豆腐。回来时我娘说她傻头傻脑,说是感谢你请你吃了一顿饭,还敢指使你干活——你有那傻劲还不如去粮店,帮小罗子一起拉石碾磨麦子呢。”
学着金大娘在饭桌上的挖苦说:“多门手艺多条路,我们家小满往后就算嫁得不好,也可以教地书赚钱养家,再不济可以学人家磨豆腐担出去卖,做个不买卖,总不至于饿死。”
朱世永觉得金正的话太多,这是个问题,嘴碎的人一般很难保守秘密,这一点想法上与小满不谋而合。
他顺手拿起其中一本《古文观止》,已经被翻到很旧,这是旧时书院里的通行读本,几乎家都有,如今推行新文化教育,早就不用它作为课本了。金正说:“小满能背十二卷的《古文观止》,随便你抽一篇,她都能背诵出来。”
真怕哥哥太夸张,难不成让她当面背书好印证他的话么?这也太过份!
小满脸红不安地用眼神制止她哥哥,担心他在外人面前说出更难堪的话,强行收拾桌面,要撵大家出去。
朱世永将手中的《古文观止》放回蓝布中,小满一向对朱组长恭恭敬敬,将他视为长辈一般。
金正边和朱世永一同起身,往前院里走,边走边缅怀起孩提时代的糗事:“那时节我们同上学堂,戴先生生病时就没人看管我们,让我们自修温课,我金夕和李家兄妹就趁老师不在偷偷跑到外面玩,将功课全丢给小满,反正她呆学堂里也不过是练字读书。她仿着我们每个人的字迹,帮我们完成堂上作业,老师根本就看不出来。可是有一次被老师抓包,那天章先生进印守堂,发现只有小满一人在学堂里,其他人都不见了。当时就发火,说既然她能帮我们写作业,就能替我们受处罚。就令她一人替我们罚站,她高举着手站在印守堂的屋檐下,燕子在印守堂的屋檐下做窝,她就痴痴地看着燕子飞进飞出,直到傍晚散学我们回学堂里拿书包。第二天我们集体被罚站在外面,只让小满一人在课堂上大声朗读,读书给我们听,让我们将整篇全能背诵才许回家吃午饭。”
“参加高等小学入学考试那年,她坐在最前面,我坐小满后面,我眼神特别好,就趁考官背过身时抄她的考卷,李致坐在我后面,再来抄我的。结果李致眼神不好抄乱了,没我考的好,就大骂我奸诈藏奸!”
童年的趣事回忆起来总是甜蜜,小满也忍不住跟着呵呵地笑。
朱世永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又为她惋惜。
小满生在这样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龙山镇又是一个偏僻又落后的小镇,比起江南的县镇来安县要贫困闭塞很多,真正不愁吃穿的中等人家不过十有一焉,富裕的家族未必是金百业家能攀得上。她天真无邪,完全没意识到婚姻才是决定她命运的大事,而她的婚姻完全掌握在父母手中。她又不像金夕那么会笼络人,也没有心计为自己争取,她懵懵懂懂完全是个孩子,看样子也没有心上人,这样听天由命。
上次金老板在李镇长家寿宴上提起金正与金夕的婚事,完全没有提小满,以金家这种水平,如果不高攀,不幸嫁与一个贩夫走卒,她将在操持家务与扶养孩子中消耗一生。
朱世永不觉中对她无限怜惜,觉得这样的未来埋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