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斯帕特城下起了雨,但是到了晨光初曦的时候,天空便已澄澈,恍如止水。城市作坊里的烟囱吐出烟雾,笔直地升入无风的空中,潮湿的天花板上在日出时分闪耀着银色的光辉。
尽管还很早,人群却早已沿着固定的道路在城市之中流动。他们或是为了去工厂做工而向内城聚集,或是为了去阡陌间劳作而搭乘上出城的兽车。
没过多久,那些混迹在大巴的摊贩商贾,以及在河港讨生活的船夫水手,也全都走出了家门开始今日份的工作。他们睡得晚一点,自然起得晚一些。
鲭鸥的尖叫声、锤子锤钉子、人群的低语、船只划过水面发出的嘎吱声……林林种种的声亦始在整座城市里响起,整个城市也渐渐变得愈发鲜活。
“多么美好的城市啊,”站在自家阳台上,从六层楼高的公寓顶端俯瞰斯帕特城,珊卡不由的发出一声惊叹,“这个位面的富足,令我感到不可思议。”
“若你说话时不露出自己分叉的舌头,那么这话听起来还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说话的是一条老狗,就蹲坐在阳台内室里的搁板桌旁边,此时它正在大口撕咬并吞咽着一大块血淋淋的肉排。食物被盛放在一个用樱桃木拼接成的木盆里,边上还镶着银丝掐花图纹。
如果这个器皿是给人使用的,那么以这个家庭男主人埃德加代理执政官的社会的地位,倒也不算奢侈。可作为狗食盆,使用如此昂贵的东西,说实话就真的有些说不过去了。
可是苟莱力克仍旧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祂曾经是一位野蛮凶悍的神明,虽然一度的确有些落魄,但是最后也转化成了和强大的阿尔托罗斯魔——就算给祂用纯金打造一个狗食盆也依旧是亵渎。毕竟,狗食盆始终是狗食盆,再好的材料和做工也无法掩盖其狗食盆的本质。
“和你一样,我也饿极了;和你不一样,我还能为接下来的大餐忍耐一会儿,”由夜鬼婆珊卡变成的柔美女人,一边把玩着手里一块心形石头,一边拉紧了窗纱重新走回屋内。阿尔托罗斯魔伸出舌头,将最后一块肉渣舔进嘴里。若是仔细看,还能从那些碎肉里分辨出人类的手指和指甲屑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说,美帝奇的法老王是不是打着静待乱局出现的主意?他想浑水摸鱼。”苟莱力克自问自答之间,浑然不像有任何询问意图的样子。若是耶诺古此时在这里,那位新任豺狼人之神恐怕也会为自己这个老对手突然变聪明了而感到有些发愁。
珊卡没有搭理祂的话茬。“埃德加这个人真是不学好。又是大病初愈,又是明明家里有娇妻美眷,还得出去寻风流,”夜鬼婆战团首领化作的女人笑得花枝乱颤,“你说他身子骨承受得住么?这位代理执政官到底是在自误,还是在自污?”
“他出去得越勤快,往家里送东西的人就越多,”苟莱力克咧着獠牙密布的大嘴。
“哦,是这样么,嘻嘻。”
就在夜鬼婆和阿尔托罗斯魔“满嘴鬼话”扯闲篇的时候,埃德加却正在承受莫大压力。这位代理执政官此时就待在斯帕特城里最大的销金窟里,不过他并不是在找乐子、身旁也没有什么俏丽佳人,只有几名糟老头子和他围绕着一张桌子落座。
摩挲着手指上戒印——这是斯帕特城执政官权力的象征,本来桑托斯卸任之后,这枚戒指会交到格洛乌手中,可经过一系列变故,最后得到它的却是埃德加这样一个外人——埃德加眨了眨因为熬夜而布满血丝的双眼,“你们太看得起我了……”
还没等埃德加说完,坐得离他最近、身穿锦缎长袍、脸上留着络腮胡子的老头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语,“您是埃古家族的后人,五十多年前执掌斯帕特城的帕夏就是您的祖父。若是您都没有这个资格,那么这世上也就没有人有这个资格了。”
听闻此言,埃德加不由得睁大眼睛瞪了说话的老头一眼。“你在威胁我?”他虽然语气不善,但多少带着些色厉内荏。那个老头是贝拉姆斯背后大老板之一、瑞内博赫迪夫家族的代理人,因为之前和贝拉姆斯另外一个大老板、贝拉贝伊的代理人闹翻了,所以才自己来寻找埃德加这位代理执政官的门路,想要将减少一些瑞内博赫迪夫的损失。
见埃德加有些不悦,那个老头哈哈一笑,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嘴唇。“昨夜喝了一宿,有点上头。对不住,对不住,”虽然他口上讨饶,但紧接着就话锋一转,“五十年的时间,移风易俗的确是足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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