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衡讲过那件事情,对视一眼,杜若小声道:“这么说,他是个有真章程的,主子,您可得让他给奴婢也看看。”
孙清扬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含笑踏上了楼梯,从容地跟着朱瞻基上了三楼。
玄武在外面,是寸步不离朱瞻基的,只比他们慢了半步。
有意无意地,袁天师落后了一步半,走在了后面。
杜若和杜子衡,以及袁天师带的随身小厮自然就落在了最后。
醉八仙的顶层就是它最好的雅间——东来阁,整整占了三楼一层,开间宽阔,里面的桌椅全是紫檀木,一个茶盅都是汝窑的名品,墙上挂着历朝历代名家的真迹字画和千金难求的发绣,在这儿吃顿饭,五百两银子是最低的席面,还得事先预定。
虽然不知道今个这几位的来历,但酒楼里的伙计都是一双利眼,见这几人虽然衣饰普通,貌似富家公子哥的打扮,却有着常人少见的高华和矜贵,知道是贵客,招呼的越发殷勤。
一上酒楼,朱瞻基就让伙计将镶嵌的掐丝珐琅彩绘玻璃的窗扇大开,方便孙清扬看下面的风景。
他指了远处的一条依稀可见的街道给孙清扬看:“每当御驾从这边移驾去陪都行在的时候,就会从那里经过,许多人为了观看御驾,早早就买了消息,订下东来阁……这东来阁原来叫八仙阁,后来有人说可以看见贵人,紫气东来,就改名叫东来阁了。”
袁天师叹了口气,这位皇太孙甚得皇上爱重,平日里何曾见他照顾别人,都是别人尽着他来,偏对这个女子如此上心,有他这般相护,纵然有劫难,只怕也能够化解了。
虽然孙清扬和杜若两个都是身着男装,还学着男人大模大样的走路,他却一眼就识破是女子假扮。
朱瞻基打开手里的折扇,虚摇了几下,然后笑指着桌上已经摆好的几样零嘴给孙清扬介绍,“这香花生是醉八仙里最有名的炒货,来这儿喝酒的人临走时都要买上一包两包带回去,据说加了粗盐,八角、桂皮、花椒、和茴香三四十种佐料先浸泡,再烘干了炒,不像水花生湿汪汪的,也不像炒花生吃着一手的黑,就是宫里的御膳房,也做不出这个味来,还有这个……”
玄武几个见惯了他在孙清扬跟前这般体贴细致的模样,都不觉得奇怪。袁天师却是头一回见他如此絮叨,心里更是起了三分小心,免得一言不当,引得朱瞻基不快。
孙清扬听得嘴角一弯,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笑容,吩咐杜若:“去,将这些个零嘴都买上几份,回头给她们尝尝鲜。”
玫香蜜汁卤鸭、蒜蓉茄合、河虾烧墨鱼、鹿筋口蘑烩肥鸡、子白菜肚子香蕈、燕窝鸡丝……
袁天师一看,全是醉八仙的招牌菜,别说他们三个人,就是把随侍的人全加上,翻三倍的人数,也吃不完。
虽说席面上,皇太孙待他很客气,并没有让他以储君和臣子见礼,招呼他落座,但那是礼贤下士的春风,和皇太孙看着孙嫔时笑起来的春风,完全不是一回事。
袁天师忽然想,从前那些为妖姬宠妃倾倒的君王们,可能就是这样的神情吧。
好在,这个女子,美而不娇,媚而端持,并非祸水之相。
孙清扬也好奇地打量袁天师,见他四十来岁的样子,白净长须,尽管在皇太孙的跟前,说话也是不卑不亢的样子,吃菜什么的,虽然颇为守礼,却并不见拘谨,不似其他人见了朱瞻基那般小心翼翼,显然是常在宫里面常常窥见天颜的缘故。
有一回她和袁天师的眼神对上了,也并不回避,只微微一笑,和袁天师点了点头。
见他俩都吃好了,袁天师也放下了筷子,“少爷,袁某是这会儿说呢,还是等会再说这位公子的面相?”
朱瞻基点点头,“无妨,你这会儿说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要有半点虚瞒。”
杜子衡已经很有眼色地守在了东来阁的门外,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
袁天师望着孙清扬,神色从容,“公子出生时,可是瑞香满室?”
孙清扬露出愕然之色,这件事情,她连朱瞻基都从未说过,这袁天师从何得知?
一旁的杜若觉得这袁天师直视她家主子,甚为不礼貌,而且,她家主子怎么能和外男直接说话?就是着男装,旁边又有皇太孙殿下在跟前,也不免会落人口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