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大玉在一边给哥哥擦汗,换衣服,喂饭。
邻居们都夸她,“多亏这闺女了,伺候病人真是辛苦。”
“你们家怎么这么倒霉,连着出事儿”
“老郎,你去烧烧香吧。”
“金子还这么年轻,怎么办呀”
金子叔阴沉着脸,对街坊们爱搭不理。
红英没来。
金子和红英好了两年了。
听狼姥姥说,金子在单位是干活最拼命的一个。
他就是想多攒点儿钱早日娶红英过门。
再等一年就要结婚了。
他躺在床上一直等红英。
街坊都走光了,我偷偷溜过去看他。
他望着天花板发呆,“金子叔叔,你疼吗?”
他粗壮的手臂只余了短短的一截看起来很畸形。
我想假装若无其事,但表情出卖了我,他痛苦地望着我,“很可怕是吗?”
“红英阿姨还没来?”
“老子就算只有一条手臂也抱得起你红英阿姨。”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帮你去找她好吗?”
“真的?”他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我去二号院,红英和芳兰阿姨一个院,我认得她家。
红英爹娘把她关在家里,连班儿都不让上。
更不让她找金子叔叔。
我去时,她正在房间低泣,她的房间外面挂着把大锁。
那之前,我从没想过一把锁真的可以锁得住人。
屋子里没有别人,我贴着门板对她说。
“金子叔叔说想你,他还说,只有一条手臂也能抱起你。”
我听到她“哇”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边哭边断断续续跟我说,“对不起,让金子忘了我吧。”
她被她妈锁了两天,她妈不停换人来劝她,家里亲戚轮番上场。
和一个残疾怎么过一生?
生活的路本来就艰难,一条手臂的男人如何撑起一个家?
第三天,她面无人色去上了班。
和秦金就此别过。
连再见也没说一声。
秦金没机会亲口对红英说那句话。
她的离去比断了一条手臂更让金子心冷。
那段时间我一直没去大玉姨家。
金子叔叔太吓人。
他两眼空洞,仿佛魂灵和他那条断掉的手臂一起去了。
这时候,虽然没人把这些事情联系到大玉身上。
但已经有很多人不再来提亲了。
家里两个残疾人,在纯劳力养家的年代,是多么大的负担。
陈保军跟不知道大玉家的事儿似的,依旧跟着大玉。
大玉发疯似的骂他“滚!”
他依旧出现在这个院里,甚至不再总跟着大玉。
反正也没有男孩子再缠大玉了。
大玉不在家时,他帮狼姥姥搬煤球,洗衣服,给病人擦身子。
我去公用水管洗手,看到他洗衣服。
连大玉的花裤衩也洗了。还乐呵呵的。
闲了就弄两个凉菜,陪秦家父子说话,抽烟,喝两盅。
爷儿仨,其乐融融。金子叔和老秦精神都好多了。
一天。大玉回来,看到陈保军竟然在自己家里,而自己毫不知情。
她大怒,把陈保军带来的酒连酒带瓶扔在陈保军身上,洒了陈保军一头一脸。
到了这个时候,两个人还没有正式聊过一次天。
厄运并没有放过这个家庭。
老二秦铜去了东北逃过了一劫。
老三秦铁出事了。
老三,二十四岁。
郭家最英俊的少年郎兼无业游民。
棱角分明的脸,长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阴影,笑起来坏坏的。
粉嫩的唇叨着烟卷儿,骑着二八大跨,席卷所有妙龄少女的春梦。
老三,是个混混儿,江湖人称“秦三狼”。
我们的厂区是纱厂,全称国棉四厂。
秦三通领整个四厂少年军团,是个狠辣角色。
四厂中学、高中的混混儿和不上学混大街的社会青年都听命于他。
他有个女朋友。
在那个到处是英、雁、玲、凤、丽、花、华的年代。
他的女朋友叫萧如雪,小名:雪花儿。
他二八大跨的横梁上只坐过这一个女子。
那是我心目中的第二大美人。
简直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女主角,活该得万千宠爱。
她笑起来咯咯的声音像春天里刚融化的山泉。
从高山上流下来,还着清透、新鲜。
流淌进少年们的心底。
她太美,扎起马尾的样子就比别人不知道美多少倍。
有时,她会把湿的长发辫成麻花。
第二天干了时打散,长发略微卷曲,垂到腰际。
从我身边经过时,带着一阵醉人的香风。
我看至发呆。
她回头对我笑笑。
嘴边的梨涡像汪着满坛女儿红。
一直以来,我以为女人要生得白才算漂亮。
只有这一个姑娘,皮肤是健康的棕色,美到心惊。
她不像花房里的精心培育玫瑰。
她像一朵开在太阳下的罂粟。
诱人、野性难驯。
带着天然的危险气息。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