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两天后回到片场,简宁溪心态已经放缓太多,无论是徐风尧客观理性的分析,还是简禹名永远为她敞开的温暖怀抱,都能化解她心底的慌乱不安。
正式开拍时,池越终于是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段一共三条镜头,第一条完美结束,到第二条无论是杨青扮演的父亲角色,抑或是简宁溪的反应,较之上一条要更加递进一层。
池越精益求精,微小的失误也不放过,反复拍了好几遍,好在,在简宁溪所烘托渲染出的气氛之下,所有感情似乎都水到渠成,尽管重复同样的拍摄,也能感受到她的状态仍在不断递进。
简宁溪有些控制不住逐渐低迷的情绪,却又极其符合西西的状态。
她现在是西西,而不是十二岁的简宁溪。
紧接而来的第三条,则是个爆发。
父亲由原先的言语辱骂上升到肢体惩罚,在喝醉酒之后,抡起啤酒瓶砸向西西的脑袋。
这个桥段池越考虑了很久,一个反对暴力的公益性短片里究竟需不需要加入暴力镜头,他最终还是拍板定下,比起宣传呼吁性质的话语,镜头冲击,或许更能引起大家共鸣。
简宁溪这个时候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应该是站了太久,她的脚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忍不住想,西西的父亲会用啤酒瓶砸向西西,是不是也会用烟头来烫伤她的脚底?这一点能说通。
简宁溪努力把自身的矛盾融合进角色之中。
她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曾经那个没有一丝欢声笑语、死气沉沉的家;
她睁开眼,又要不断重复地面对酒气熏天的父母和毫无希望的未来。
两个家有着相同的地方,她和西西,都是弱小无力的可怜虫。
但她们,都还有希望。
简宁溪说服了自己,她想接下来顺利的话,不出半小时就能完成拍摄,后面是楚骄阳和杨青的戏份,她会有足够的休息时间。
再坚持一会。
再坚持一会,他就会累了。
再坚持一会,他喝醉了酒很快会睡着。
再坚持一会,无论什么样地疼痛都会过去,没关系,不要紧,没什么值得害怕……
“宁溪?”
有人忽然叫她。
简宁溪猛地抬起头,杨青反倒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他怔了怔才说:“马上要开拍了,你,没事吧?”
简宁溪有些迟钝的,隔了几秒才朝他笑笑:“杨老师,希望这次能一条过。”
杨青予以赞同。
事情却不遂人意,上场之后连着两条都因为杨青的问题被喊了卡,简宁溪忍不住弯腰揉揉脚踝,只觉得从脚底传来的刺痛感愈发明显起来,连带着肢体都变得僵硬,她实在不想重复几天前的失败。
池越和杨青简单交待了几句之后,又特意把她叫了过去:“前面你都很好,但这条镜头,你自己应该发现问题出在哪吧?”
简宁溪点头,和之前拍摄《无冕之王》的楚骄阳一样,她情感外放太厉害,以至于杨青不自觉中都被她影响了。
池越说:“记住,你时刻都是弱势一方。”
简宁溪点点头,她知道不能焦急,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走回中心。
是啊,就算对‘惩罚’已然麻木,但不能改变她需要接受惩罚的事实。
父亲喝得酩酊大醉,他回到家看见台灯下写作业的女儿,习惯性地冲上去骂咧几句,西西没有还嘴甚至没有反应,这样的态度却让父亲更恼火,他拎起随身的空酒瓶,朝西西垂着的脑袋狠狠砸去。
戏份到此为止都很完美,池越攥紧手,只等喊一声卡,意料之外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玻璃瓶破碎的一瞬间,杨青做出与剧本上完全不同地反应,他低声惊呼,随后匆匆蹲下身去扶跌倒在地的简宁溪,语气急切问:“宁小姐?你没事吧?”
简宁溪一手紧紧捂着脑袋,一手推开他,她头上传来一阵麻木的疼痛,似乎一下子就把清醒的神智搅得浑浊。
那只伸向她的手,也是作恶的手,简宁溪声音里突然带着颤抖与惊慌,向后一缩:“别碰我——”
杨青的手停在半空,他顾不上尴尬,朝着池越叫道:“池导,道具不太对劲,宁溪好像受伤了。”
他喊出这句话时,周围工作人员神情跟着一变,道具组的人想要开口,又有人惊呼:“怎么是真玻璃瓶?血、血啊!导演,宁小姐头上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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