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贵宾席上,知府大人手上拿着一张笺纸,轻声念了一遍这首据说是李谦的诗作,不由连连点头,对身旁的沈溍笑道:“李检讨果是大才之人,无怪部堂大人会如此盛赞!”
杭州知府名为姚春,四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很胖,脸部许是因为肉多的缘故,看上去倒是满脸的福相,人也显得十分和蔼。他同样只是举人的出身,这在洪武一朝实属正常,新登科的进士还没多少人爬上来呢,地方官的出身普遍不高。
姚知府为官多年,与人打交道的本事自然不弱,和沈溍也是能聊上几句闲话的。尽管此前他与沈溍并无交情,甚至是都没见过几面,只在沈溍回乡省亲时,上赶着巴结了一回而已。
事实上,诗会那边发生的事情,贵宾席上的一众官员及沈溍等地位超然的乡宦,并一干名士早已知晓,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装聋作哑,只遣了身边的心腹随从前去打听消息。
依着他们这些人的身份,都是不能轻易出面此事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考虑,都在衡量着利弊得失,心里的小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劈啪响”。
本来嘛,这确实也算不得太大的事情,至少对于官员们来说,都与己身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按照朝廷的规定,地方官是不可能会在本籍任职的,正常任期三年,任满时基本都会调离------所以说,官老爷们是不需要关心这种问题的,只要不演变成群体性斗殴事件就好。
而乡宦和名士们,虽是杭州本府人氏,却也不好随便出面干预。原因当然还是爱惜羽毛,半辈子才堪堪攒起来的那点声望,可不能轻易受损。因此他们对待此事也是慎之又慎,在没把握能力压江西群雄的时候,决计不肯轻易出手。
什么?杭州士林被打脸?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就是场小小的诗词比拼罢了,哪怕是这回被压了一头又如何?最终到底是哪省的文风最盛,看的还不是进士的名额?殿试前三鼎甲之人的籍贯?
所以尽管此次江西挑起来的争端不小,在这些顶尖名士们眼里,也仍然只是过家家的游戏,小打小闹罢了。别看江西过来的那二十多人也被称为“名宿大儒”,说白了也就在其家乡本地有些名气罢了,出了本省谁还认得他们?
只有贵宾席上坐着的这一小撮人,才是真正的地位超然,他们才是当之无愧的鸿儒!这无关才学,只看个人声望。
沈溍倒是没能料到,李谦不在场,却依然凭着一首“迎客松”来力压群雄,可谓为杭州士林挣回了不少面子。他此时的心情也很不错,便也笑着点头回应道:“可不止我如此盛赞,便是连当今圣上,都对李谦小友颇为赞赏,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么?”
姚知府笑着连连点头,眼中却是闪过一抹讶异之色,因为沈溍高兴之下,称呼的变化让他听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来,尽管他一直都知道,沈溍对李谦之才甚为喜爱。
要知道,像沈溍这样的部堂高官,哪怕是如今已经致仕,其地位和能量都是不可小觑的。可他居然对一个年轻人如此推崇备至,达到了以平辈论交的程度------
牧守一方的姚知府,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的耳目这是闭塞到了何等地步?
同时也在深深懊悔,因为之前他曾应赵家所请,上了一封弹劾李谦的折子------反正大家都在干这事儿,身为杭州知府,姚春觉得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也不少嘛!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赵家送来的那份厚礼实在让他无法拒绝------
好在弹劾的官员众多,自己这小小的杭州知府掺杂在里面,倒也不算太过显眼。当下,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指着李谦那首诗道:“我倒是很喜欢这首诗的后两句,‘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一下就将我辈文人的气节给体现出来了!啧,淋漓尽致,淋漓尽致呐!”
沈溍闻言,也是低头看着手上的诗文笑道:“确实不错!此诗虽稍显直白,难得的是没有任何华丽辞藻的堆砌,更无半分矫揉造作之嫌疑,仅只用了短短几句质朴之语,便能拔高其立意------这李谦的诗才,就连老夫都自愧弗如呀!”
“正是如此!这词选得倒也十分之妙,放在今日端阳节上,可谓应时应景,让人难以置信,这竟是此前就已题在画上,赠予好友之诗------”
“哈哈------”
沈溍一想也觉有趣,登时便忍不住放声大笑,爽朗的笑声引得周围席上之人纷纷侧目。他却也不以为意,只顾着与姚知府的品评。
“此诗借物喻人,的确应时应景,将屈大夫等我辈先烈的气节展现得淋漓尽致,也就难怪------江西的那些士人都不再动笔写诗了。如此诗作,怕是也只有‘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等佳句,才能胜其一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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