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骨灰坛子就摆在卫家军的后军之中,摆在了和粮草同等中重要的位置,,每当布楚有空闲的时候都会过来看看,赵铭和李文有时也会陪他,这多长战斗下来即便是赵铭李文这种第一次参与万人级别战争的新手都已经习惯了人命的逝去,可布楚不同,他来自后世在后世那种一个传染病的规模带走数百人都会全民悲痛的时代,他做不到对这些生命的漠视,这一点上岳飞也曾规劝过他,说为将者不可心中太过执着,一将功成万骨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这些道理布楚当然懂得,可每每午夜梦回时,他总能梦到一个个死去的将士英魂徘徊在他四周,等他带他们回去,回他们的家。
布楚从来都不是一个战争狂人,平安喜乐才是他的追求,如果可以他不想改变这个朝代太多,只想偏安一隅带着自己的亲人朋友长辈孩童们过着安静淡然却又幸福的生活,这一点从他最初带着老族长他们建立了自己的村落开始就没有变过,即便是后来的清山剿匪也只不过是因为村民们自己的产出根本就不够自己吃不饱肚子,只能借助外力来满足前期的需求,可这次不同,这次的战斗本来是可以避免的,这些将士本来可以在伯纪县内安稳的度过自己的一生,即便南宋北伐会再一次失败,岳飞会死,可南宋还有一百多年的国运可以延续,他大可以没不管不过,躲在山里过自己的日子,可他做不到,因为他除了是个后世人,还是一个华夏人!华夏不单指大宋,却代表着每一个血脉之中流淌着炎黄传承的传人!
如果说大宋这个名词对布楚来说并没有什么羁绊的话,那么华夏这个词汇对他的捆绑就太多了,无论是先辈们为这个民族做出的贡献,还是血脉之中那种深入骨髓的牵连,都让他无法旁观,而偏偏先知先觉的他又有这种改变历史轨迹的能力,这也就造就了现在的局面,不想如此,却非要如此不可。
看到布楚又伤感起来,岳飞微微一叹,倒也没多说什么,在他看来,年轻人重感情终究还是好的,这样的比较好羁绊,不需要别人去约束,他自己就能用道德感情把自己舒服的牢牢实实不去触碰不该触碰的事情,尤其是布楚这样杰出的年轻人,两人能忙碌的事情说多也多说少也少,帮助将士们一起将战场清点了一遍,各类伤亡收获自然有军中书吏制造成册汇报上来,倒也不需要两人过多操心,目前要做的还是抓紧一切能休息的时间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保持巅峰的战斗力。
完颜兀术在金军撤退后的半个时辰后终于体力不支,再度昏睡了过去,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虚弱的昏睡了,手下的将领们也都习惯了没有人主导的时间,只是这一次有些不同,完颜兀术军中大概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金国之中各大部落所组成的部组军,一部分则是他还没有掌权时就跟随他的亲军,两者之间论战力和忠心程度当然还是完颜兀术自己的本部亲军更强一些,只是也就是因为这种强,才让他们在岳家军的多次追击之中主动迎敌,伤亡很大,而部族军早就没有了战斗的欲望,只想快快的回到金国再也不来这片噩梦般的土地,两军之中这样的情况久了也就产生了间隙,亲军们看不起畏首畏尾的部族军,认为就是因为有他们这些喜欢逃跑的懦夫在所以才导致岳家军追来事,溃败之势难以抑制,而部族军则恰恰相反的认为败势已成,无力回天,就不应该再与岳家军过多纠缠,保留实力以图后进才是王道,甚至其中的一些人的话语隐隐的指向了完颜兀术本人,认为十万大军死伤无数,整个战局变成这样都是完颜兀术决断不力所造成的,不过敢这么说的人都已经再也说不出来了,他们都被以霍乱军心的罪名统一处决了。
可人虽然死了,他们死之前发表的言论还是在有心人的传播下很快传遍了军中,这两日军中明显散发出一股不太正常的气氛,部族军和完颜兀术的本部亲军之间火药味越来越浓,只是缺少了一个契机,一个足以点燃他们心中关于怨气的契机,就足以让两支军队走向彻底的对立面。
从某种层面上来讲,人都是极端自私的,当一个人犯了错误之后,如果只有他自己,那么他的选择并不多,只有承认和不承认两种,可人一但变成了人群之后,就会多出来另外一种选择,这种选择有很多种名字,例如:推脱.污蔑.指责,总而言之就是将自己的过错变成别人的过错,从而站在批判者的角度去描述事情,其实这种结果也不算得最差,最坏的还有另外一种,那就是当这个错误发生的时候大家都有错,那么认错的人就不会存在了,大家就会开开心心的你说我,我说你,拼命的为自己洗脱罪名,为别人打下错误的烙印,人性之丑恶,在很多时候都是这么体现出来的。
完颜兀术的本部亲军,和部族军中也不是没有聪明人看不清楚这种内斗所带来的不利,可他们也没有办法去阻止,当所有人都认为一件事是对的时候,个体的认知就会被无视,即便是对的也只能是错的,这个世界的真理服务于大多数人,大多数人认为是对的就必须是对的,也只能是对的。阿木愧就是这么一个由少数派转换成多数派代表的一个人,他是完颜兀术的亲侄子,说来这个身份有些晦气,这次出战完颜兀术一共带了四个本家亲侄子,一个死在小商桥赵铭的手下,一个死在开封城下的那场混乱,还有一个在这几天的岳家军追杀中,也死了,就剩他一个还跟完颜兀术沾亲带故了。这让他觉得自己可能也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