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漫天飞扬,场地泥泞。工期就是工期,每天需要更新的进度表容不得放慢,天气情况不如人意,施工队只能把其他工作抽调到前面来做,以此尽量减少外界因素造成的拖延。
厂房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未来的控制室,管线,机泵,……土建和设备安装队交叉施工,各做各的,互不影响。他们低着头,默不做声地完成自己该做的,不关心除此以外的事情。
每天都有所不同。纸上的点、线、面,一样样竖起来,成为实际,这是神奇的感受。袁可遇每去一次工地,就感受到一次。那是所有的想法,切切实实落为实物的震撼。她不是刚参加工作,做过的项目也不止一项两项,然而不一样。
这里,她见过它一片荒地的原貌,一步步变为现在的样子。投入得越多,在心上的地位越与众不同。
聚集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有的为企业的发展,有的为钱财为糊口,有的一份工作只是一份工作。但至少有个目标是相同的,完工投产。
袁可遇走到冷却塔那片,听到后面有人叫她,是胡存志。
他追上来,“袁工。”
袁可遇笑笑打了声招呼,“胡总。”他脚上的安全鞋已经糊满烂泥,看来走了不少路。
“过来看进度?”要说的、该说的昨晚已经都说了,胡存志随便找了句话做开场白。
“天气不好,完工日期恐怕要往后移。”袁可遇有一搭没一搭地应道。工地的晴雨表上雨多晴少,虽然大家在会上都不提延迟投产的事,可事实就是事实,再着急投产也不得不尊重事实。
胡存志随她的目光看向厂房,“我做过几十个项目,至今还没一个能按照原定时间完工,毕竟目标只是美好的愿望。”
“现在还会为完工投产高兴吗?”袁可遇问。
胡存志摇头,“高兴是高兴。不过,投产不等于完工,设备一运转,基建过程中所有问题就要暴露了。普通组装个小东西还有可能故障,别提这么条生产线,所有设备在磨合中不可能没事。”他苦笑,“我不担心安装,我只怕投产,从投产第一天开始,起码有半年别想睡好觉。”
他俩边走边聊,间或现场相熟人员也会加入说几句,有时是公司内部的监理,有时是施工队的组长。各有各忙,转头又会被别的人和事带走。
将近走到取水口时,胡存志问道,“你为什么选齐总?”他把话说得很透彻,“齐总虽然条件不错,但袁工,你的条件也很好,你有机会挑更好的。”
没了建筑物,风格外大,雨丝也密,拂在袁可遇脸上,冷冰冰的。
是吗?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向外人道。
胡存志看着她,那是中年男人质疑的目光,有许多意义不明的不信。是为了舒适的生活吗?齐文浩能给予的当然比普通的好,但再多也就没有了。是想通过齐文浩更上一层,进入这个家庭的决策中心?胡存志也见过不少野心勃勃的女人,她们甚至比男人更懂得抓大放小。
袁可遇抹去脸上的雨水,“他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她的思绪没停留在这个问题上,“你还坚持要用无缝管?”
为了这批管道,胡存志得罪劳伦斯,不得不投向他最不看好的齐文浩以求庇护,听袁可遇问到他的痛处,不由苦笑,“不是我坚持,是实际需要。”他胡存志东南西北做过多少项目,大的错没犯过,但也没少为自己捞过好处,离开时总是宾主客气。没想到差点阴沟里翻船,果然女老板的工最不好打,要不是有了定居此地的念头买了幢别墅,以至于被房子套牢,胡存志还真想过拂袖而去,他倒是看劳伦斯怎么收这个摊子,能代替他的人不是没有,但起码得花个一年半载去找。弄到半拉子的工地,拖得起吗?已经进场的施工队,愿意等吗?进场的每一天可都是钱。至于劳伦斯以为找他的徒弟能取代他,胡存志只能冷笑一声,制造业的项目是钱买回来的经验,不是不行,只是多付代价而已,区别在于这代价后面具体有几个零。
袁可遇一双眼沉静无波,胡存志不知道她的想法,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彼此各有所需,是合作关系。”
“那是。”袁可遇点头,“胡总你放心,我答应过的事肯定会去做。”她看了一眼远处,那个方向是化工厂租用的临时办公室。不知道怎么样了,袁可遇心想,天空阴沉沉的,这风雨一时间不会停。
她那一眼的含意,胡存志自然明白,他既想回办公室,又怕卷进兄弟交手的漩涡。也不知道齐文浩究竟行不行,他是病急乱投医。总算还有一个下属良心尚在,紧急告知劳伦斯第二天一早要拿他开刀的消息。胡存志想过投靠齐大,但人家看不上他,只让郭樱从中传话。
连直接对话都不成,胡存志灰了心,眼看火烧眉毛,心一横决定投向齐文浩,没想到碰上这位少爷喝醉,而袁可遇做代表答应了他的条件。他看了下手表,九点三十七分,到现在仍没人来找他,看来押对了,不管怎么样齐文浩总是段玉芳的亲生儿子。
这是在他预料中的,也是倚仗于此才向齐文浩求助。他没料到的是袁可遇会替丈夫接下烫手山芋,齐文浩又肯听妻子的话出头相争。认识以来,他印象中的袁可遇做事认事,但为人清高;齐文浩温和有礼,可优柔寡断。
真是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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