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头留恋地看了一眼残破的无双城,那是她的家园,它存在千年,辉煌过,衰败过,毁灭过,重建过,有过英雄的城主,忠心的部下,强大的守护者……见证过意气风发的英雄与倾国倾城的美人并肩携手,接受人群的欢呼,也见证过天成的佳侣因第三者的情爱而劳燕分飞,生死相隔。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城纵存,人心早变。现在的它就像风烛残年的老妇人,被内贼所蚀空,在外敌的肆虐中哭泣……世间的一切可都是如此,无论存在多久,终点终会来临,繁华的时刻,早已写就了凋零?
秦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唇边露出淡淡笑意:“你也不知道吗?”
妖异、诡丽、冰冷的笑容,完美的,像一把锋利的刀,无论是谁,站在她之前,都会被刺得鲜血淋漓。
映在魔瞳中的血色终于褪去,但天地也只有黑白两色,更显出黑云压逼下苒苒升起的血色大门。
骨为柱,肉为楣,血为漆,起伏隐现的人脸在血中挣扎、哭号,却无力脱离。门扉依然紧闭,但随着怨气升腾,血色弥漫,虹桥铺展,门开始有了渐开的迹象。
秦霜专注凝视,玉雪的颊边,微笑慢慢染上温度,何等难得而见的场景。
罗生门,人间与和地狱之间的城门,引生注死。终于借助冲天的血光和怨气自幽冥中浮上了人间。如果完全打开,是阴魂冲出,将人间化为鬼蜮,还是将生灵悉数引入黄泉?
真是可惜,除了她和那些死去却在此岸徘徊、无法进入轮回的阴魂之外,无有活人可以和她一道欣赏。
挥去一丝遗憾,对梦道:“你的时间不多了。”
没有惋惜,不是感叹,只是一如既往地指出对方下意识中一直在回避的事实。
对强者,不低头,对弱者,不同情,她从来不会祈求他人的怜悯,也不会怜悯他人。
谁生来是强者,只有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取生存下去的能力和尊严。而看不清这个事实的人,只会成为被牺牲者。
从没有被杀戮冲昏过头脑,也不会在血色中迷失方向,但漠然中是转头为恶的肆意和放纵,像一朝松绑后的轻快和欢喜。她愿意在行走世间时循规蹈矩,让人间的道德成为行事的准则,但必要的时候,所有,一切,也可以统统打破……能束缚她的,只有她的心。
能伤害她的,也只有在她心上刻下名字的人。
现在,她自顾而行,心若冰清,剑已出鞘,让她拔剑的人,接受也好,拒绝也好,在尘埃落定之前,都无法让她霜华归鞘。
梦没有一双魔眼,可以看穿幽冥,看到那扇恐怖莫名的门,看清将要降临于人世间的可怕场景。她只是感觉到天更暗,风更冷,那种发自骨髓的寒意,还有萦绕心头不散的不详,都仿佛预兆着,屠城不过是序幕,无双城的下场,将会比她先前在城中所见的惨境更可怕十倍、百倍……
没有时间。她是否该感谢来自秦霜的提醒,那有不带分毫感情倾向的残酷?如果她给她的答案是不知道,或者是不肯说,那么秦霜也不会因此而花费更多时间,她的价值,也就到此为止了。已经布置完全的局,不会为了某一个人而停下脚步。
无论是聂风,还是她!
“他的主人……”梦褪下彷徨,含胸挺腰,直视秦霜。她不曾见过秦霜困顿衰落的时刻,也无法想象秦霜身上会发生那样的事。但闻名、见面,每走近一点,都叫人迷惑,什么才是秦霜的真面目?有情无情,现在的她还是不能完全确定。
只有一点始终不变,印象深刻如火鲜明。无论何时都坚定向前的目光,仿佛在说,就算低头,也是为了更好地他日直腰,直上青云,而不是卑微蜷伏,低落到尘埃。
如果,秦霜不是敌人……
她是不可以爱上的人,却是能让人倾倒的人。即便,是敌人,站在她之前,依然只能仇恨而不能讨厌,甚至是,尊敬!
所以,习惯低头的梦,面对秦霜,不再低头。
低头的人,秦霜看不见。
如果要秦霜说,她只会告诉她,一个人,无论一生是如何谦卑、柔顺、低微,最后的时刻,也要抬起头,哪怕一无所有,所要坚持的也有自身的自尊和骄傲。
只有那样,才能配叫做人。
多么奇妙,多么苛刻,却让人指责又向往,甚至同化。
“在假扮独孤一方那个人的记忆中,”银线龙纹的“无敌霸手”坚硬而冰冷,让梦的手稳如磐石,如果不只是手,而是连心也一并浇铸成铁石,是否能让她和秦霜一般强大?“是一个人间无敌的人。或者说,他……或她,并不……是人,而是一具……极度邪恶,令‘天、地、神、人、魔、妖’尽折腰的——人形……化身!”
那是一个异常恐怖、邪恶无比的秘密,她从假独孤一方心中读到的刹那,茫然失措,六神无定,险些被对方用摄魂*反制。
梦不知道此刻说起这个有什么意义,但她还是说了出来,也许只是因为她隐然觉得,那个可怕的人,也许迟早会被秦霜遇到。那时候,鹿死谁手?秦霜多知道一点,或许会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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