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捷报频传。
先是荆湖路历经三年之久的叛乱终于得以平叛,顽匪尽诛。
再是小郡王福建路顺利平了盐场暴乱,斩了几个擅自征税的不良官吏,释放盲从良民,些许余匪,不足挂齿。
便是淮南两路,金人亦被守军挡住,暂时无碍。
一时朝堂上喜气洋洋,君臣俱欢。
官家抚了抚手,又是笑又是叹,道:“唉,三郎啊,三郎!”
东楼这些年虽未被委以重任,左征右讨,皆是平定小股匪乱。然事小,他倒收了性子,安抚追剿,严肃军纪,做得可圈可点。可惜……,可惜了啊!
重情之人,情便是最大的弱处。
他不欲争,可少了许多戏看呢。
官家随意接过兵部呈上来的请功表,扫了一眼。众多大将之后,他忽地瞄到一个名字,遂问:“此招讨副使徐守中,立的甚功,为何区区招讨副使,在请功表上能位列诸大将军之后?”
张都督上前一步,禀道:“徐副招讨使胆略过人,当值战事胶着之时,自荐潜伏入敌营,以为内应。招抚匪军关隘处之水寨上下三百余人,戗匪首,开寨门。此回大胜,徐副招讨使功不可没。”
官家闻听,大喜,直道今又得虎将一员。
张都督垂首,颇为尴尬。
左右仆射互扫了一眼对方,神态各异。
左仆射欲言,右仆射赶上前一步,道:“禀官家,此徐副招讨使即绍兴三年被贬之左武大夫,合肥防御使。当年徐副招讨使年轻气盛。不知体恤朝廷之安养生息政策,擅自出兵,险些坏了官家大事。故此被贬为庶民。不想他年岁渐长,一副忠肝义胆不变,甘从校尉之职,累积微功,上至招讨副使。及至此役。又立大功。实乃忠心报国者也!”
左仆射挑眉一笑:“右相可谓举贤不避亲啊!”
官家甚奇,问之。
右仆射毕恭毕敬,将徐守中之过往一一道来。自然,与他家的姻亲关系,亦详细交代清楚。
官家轻叩龙案,颔首道:“徐节度使一门,果忠良也!文武之道,皆有良臣。——前回替三郎挡了刀箭的徐守平,可与徐家有甚干系?”
右仆射闻听。垂泪道:“是徐副招讨使之胞弟!”
官家黯然,遂另兵部速递请功书,追封徐守平为内殿承制。徐守中忠心可表,转三官,升至武功郎。另有赏赐若干,均例惯行。
其余将士按立功大小。逐一封赏。
上下百官行礼,高呼圣恩浩荡。
若依娘子来说,诸位看官。圣恩果然浩荡,最会玩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把戏了。本朝尤其如此,火候尚把握不当,兔子还没死呢,急巴巴的就杀狗了。后来的岳大元帅冤死狱中,皆谓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是佞臣所为吗,不是吗,是吗?
嗟,一百多年后。崖山海战,浮尸十万。全了忠义,亡了国。忠臣佞臣。天子百姓,皆灰飞烟灭。
这天下,很公平。
说开了,回来,回到清平。
近两月不曾下雨,赤日炎炎,焦金流石。院子里的甬路两侧,走过去,裙裾带起一片尘土。洒扫的婢女用手浇了水在廊上,扫帚轻轻地拖过,恐灰尘扬起,污了家什。
临安的消息并未能给徐府带来些许喜意。老夫人领了众人,在徐家祖宗面前慎重告了,已表徐家后代,忠义承继。
之后,高九郎再次踏上清平地界,拜了两位夫人,言及过往,悔意甚浓。归还借款,另附上地契一张,乃回头沟后二三十里林地,尽归徐府所有。
徐夫人叫人收了借款,地契则坚辞不受。
高九郎无奈,经二郎引路,往七郎坟前祭拜。
往昔故友,言辞切切,犹如在耳。如今一掊土,掩风流,生死殊途两茫茫。
高九郎眼睛微红,斟了七郎最爱的丰乐楼眉寿,一杯洒在坟头上,一杯祭在墓碑前,一杯浇在心上头。
七郎之真挚,远非己能所及。热血铮骨面前,俗人愈俗,如尘如埃。
权也,利也,皆归虚无。百年过去,青山犹翠,大河长流。
高九郎朝七郎深深一揖,继而言辞恳切地将地契交予二郎。二郎憨厚,不知托辞,怔怔地看着九郎离去。
八斤归来,道临安米价愈贵,若囤粮,可获巨利。
容娘已不掌家,二郎未有主张,偷偷地遣了元娘过来问容娘。
容娘答曰:“天大旱,料今岁收成不佳,庄上或需减租,不然佃农无以为继。若店铺无法经营,可与四叔商议,关了铺子,暂回清平。”
果然,未过几日,宋管事回禀,街上流民日增。有传言道,临县地势高些的庄子,田地开叉,禾苗枯黄,已无盼头。佃农纷纷离家弃户,宁乞讨为生,也不愿守着旱田,为赋税田租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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