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吼,在下面等着的慕落羽和掌柜的都看了过来。
桃夭忆里面的饭菜酒水动辄几十两,普通人家是断不能来这里品味一二的,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从耳后到颈上还有一条可怖的疤痕,看来不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将领,就是江湖草莽之人,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好惹的。
男人声如洪钟,眼睛瞪得犹如银铃一般,恶狠狠的扫过慕梨若几人。
“谁动的手,给老子站出来!偿”
慕梨若本就皱在一起的脸更添上一抹绯红,娇羞又带着些微怨气的目光怯懦的往林卞冬身上扫过去,然后又急急移开。
“林公子,我……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就算了,没想到……你竟还喜好男色……这真是……”
慕梨若说着,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抬袖掩着唇向后退了几步。
晴晚一见,赶忙上前扶住慕梨若,也有些替自己的主子不值,怨愤的看着林卞冬。
“林公子,没想到您有断袖之癖,那您为什么还要勉强我们小姐呢?”
“你放.屁!”
林卞冬一张脸涨得通红,瞪着晴晚的愤怒样子像是要把她吃了。
“我只玩女人,什么时候碰过男人了,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
“哎哎哎……你干什么!”
林卞冬的声音随着男人把他提起来的动作滑了条长长的弧度,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双脚离地,往后一回头,颇高的楼梯吓得他霎时没了力气。
“你你你……”
“少爷!”
跟在林卞冬身后的奴才一看,立刻就撸着袖子把男人团团围了起来,可看着男人这幅凶神恶煞的样子,又都不敢再上前去,装模作样的比划了两下。
男人冷哼着勾唇,充了血丝的眼睛从这几人的身上一一扫过。
“一群废物”
林卞冬见他的人一个个的就差往后躲了,顿时气的咬牙切齿,一手拽上男人的胳膊,企图挣脱开来,一边冲着人怒吼。
“你快放我下来,我告诉你,我可是户部尚书的儿子,你要是伤了我,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
男人锐利的眸光微微一顿,满是愤怒的脸几不可见的轻颤了下,眉头一皱,手稍稍松了松。
“你是林大人的儿子?”
说着,还不忘去看楼下的掌柜的。
掌柜心里还在疑惑,想着以前也没听说过林卞冬还有这一口嗜好,然后就觉着一道带着威胁的眸光散在了他的头顶,好不容易消去的汗又起了来,忙跟着点头。
“是啊,是啊,林公子确实是户部尚书家的独子啊”
掌柜的心里着急,话出口也是万分坚定,不论眼前的这个人是谁,只要林卞冬在桃夭忆出事,林尚书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
“这位公子,您快把林公子放下来吧,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林大人那里,我也不好交代呀!”
男人的神色霎时变得晦暗不明,显得有些犹豫,想要把人放下,又觉着抹了面子,可户部尚书又不好得罪,遂眯了眯眼,想要找个台阶下来。
不想林卞冬一见对方消了气焰,顿时来了精神,手一伸使劲往男人的脸上抓过去,男人闪避不急,竟被林卞冬的指甲硬生生划出道血痕。
“混蛋,知道本公子的身份还不赶紧把我放下来,你要是敢伤了我,我爹饶不了你!”
“就是!还不赶紧求饶!”身后的奴才也跟着洋洋得意的喊“我们公子身份可尊贵,你一个莽夫也敢在这儿耀武扬威!”
慕梨若早就退了几个台阶,躲在一边依着栏杆悠然的看着戏,见那男人似乎有些怕了,不由心下惋惜,本来她看这人目光如炬,五大三粗的样子还以为定是个不好惹的主儿,没想到也是个软柿子。
“是啊,这位爷,林公子不是你可以惹得起的,他要是真喜欢你,你不妨就从了他,再跟他斟茶认错,我想林公子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计较了”
慕梨若声音柔柔软软,耐心的劝着,像是真心为这个刀疤男人担心。
林卞冬被慕梨若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还有个美人儿在旁边看着,觉着更是不能丢了架子,遂有模有样的清了清嗓子,眉毛一挑,扬起了脸。
“哼!本公子看的上你是你的福气,我就是要玩玩儿你,你也只能乖乖趴着!”
慕梨若真真是忍不住了,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她还不知道这户部尚书如此精明的人,竟生出了这样蠢笨的儿子。
“林公子,你别生气,我和这位爷一起陪你喝酒!”
慕梨若的话算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将刀疤男人激怒了,只见他额上的几根青筋突突的跳着,一张脸已经染成了猪肝色,两手一使劲,将林卞冬更提高了许多。
“老子今儿个就废了你!”
最后一个字的尾韵犹在空气中飘荡,男人就猛地甩臂,用足了所有力气,将林卞冬狠狠的往楼下砸。
小二、掌柜的连着慕落羽见一道巨大的黑影飞了过来,都吓得脸色一白,踉跄着往一旁躲,有两个不经吓的甚至叫出了声。
楚段容已经在三楼的柱子后面看了许久的戏,眼见着林卞冬就要命丧当场,颇为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轻灵的一晃,飞身下了楼,而本该砸到桌上,再摔落地上的林卞冬转瞬间就被他提着腰带,提溜在了手上。
楚段容亦随了母亲的长相,身材潇洒颀长不说,那张俊逸的容颜就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斜飞入鬓的剑眉下安着双如晴空寒星那般清澈澄朗的星眸,端秀而挺直的鼻梁和红润诱人的红唇,衬着他那有意无意间的脾腺之态,再加上他今日这一身竹青色绣着云中白鹤的衣裳,都隐隐流露着一种无可言喻的华贵高雅气质。
“这好好的,怎么还打起来了!”
慕落羽是见过楚段容的,自然一下子就认了出来,也多少有些明白了慕导让她来桃夭忆的原因。
轻柔的抬手将散落下来的碎发顺了顺,然后稍一福身。
“参见珩王!”
“哟!慕五小姐也在啊”楚段容随手一扔,把林卞冬甩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又潇洒转身“那就更不能有这样血腥的场面了,吓着五小姐可怎么好!”
掌柜的心惊肉跳的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好不容易把气顺了过来。他早就知道这位小祖宗就在三楼的包房里,从林卞冬开始闹腾的时候他就在求着菩萨,希望这个小祖宗赶紧出现,谁知差点出了人命之后,他才肯移移他的贵步。
“珩王说的对呀,这可不能伤了人!”
掌柜一边擦汗,一边附和“这都是误会,误会呀!”
林卞冬在被丢出去的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吓得惊魂未定,一时说不出话来,可那颈上带着刀疤的男人脸色却很是难看,稍稍撇过头去,压下了自己的怒气,一手撑着楼梯上的栏杆纵身跃下,在距离楚段容三步远的地方抱拳行礼。
“赵归参见珩王!”
楚段容听到这个名字颇有些吃惊,抬眸细细打量了几眼男人,随即了然的‘哦’了一声,尾音拖得极长,带着几分嘲讽却让人听不出来。
“原来是镇军大将军啊!大将军不是应该在西南军中指点千军万马嘛,怎么来了京城,和户部对上了?”
皇上处置西南军饷贪污案的旨意已经晓谕百官,楚段容哪里是真的不知道,只是摆明要让赵归难堪罢了。
赵归一介武夫,从来只知道打仗动武,其他的朝中事务都是以上柱国马首是瞻,完全没有听出来楚段容的嘲弄,扬着嗓子愤愤的吼。
“珩王!我是奉了皇上旨意回京的,才刚来了两日就碰上了这个小子,他对我不敬,我教训教训他!”
“不敬?教训?”楚段容挑眉,别有意味的勾了勾唇“赵大将军可知这林卞冬是户部尚书大人的独子,你要是把他打出了个好歹,这户部尚书可就绝后了呀!”
“我……”
赵归顿了顿,他刚刚已经知道了林卞冬的身份,可就是压不过这股火。
“林尚书教子无方!我帮他管教管教儿子!”
“哎呀,赵将军说的有理呀”楚段容懒洋洋的迈着步子走到赵归身旁,抬手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不过……你看这林公子已经被你吓的快尿裤子的份上,就饶了他吧,让他的下人回去给林尚书带个话儿,就说赵归大将军说了,让他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儿子,要是再有下次,就决不轻饶!赵将军看如何呀?”
赵归本来还以为楚段容会帮着是京官的林安泽,没想到却还肯为自己讨个公道,顿时觉着自己刚刚有些太过冒昧,火也降去了大半,笑呵呵的躬身,对楚段容行了个军中的礼。
“我听珩王的!”
掌柜看这事情终于算是解决了,林卞冬没事,他也可以不用得罪这个大将军,提在半空的心总算彻底落下来,他就说嘛,只要这小祖宗出现,谁还敢放肆呀。
抬头对着还在楼梯上愣着的林家奴才招了招手,语气也有几分苛责的意味。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林公子扶回尚书府呀!”
楚段容对着赵归随意摆了摆手,像是很满意他的大度。
“好了,赵将军,我还有事,你自便吧”
说完就自顾自的往楼上走,可在经过始终垂着头的慕梨若身边时,却不着痕迹的将她打量了个透彻,眼里渐渐显出了抹异彩。
“不知这位姑娘是……”
慕梨若刚刚一直在心里盘算着,她不知道这个楚段容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有没有看穿自己的小动作。
楚段容是楚夜离的同胞弟弟,她是知道的,可是,她似乎从未听楚夜离提起过这位珩王,也不知他与楚夜离的关系究竟如何,他又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呢。
“珩王,我是慕梨若,落羽的二姐”
“原来是慕二小姐啊!”楚段容颇为夸张的猛点了几下头,脸上也挂满了明艳的笑“哎呀,今儿个我可真是大饱眼福了,一次就见着两个绝色美人儿,不如这样吧,两位慕小姐要是不嫌弃,就陪我一同坐坐如何?”
慕梨若似乎被楚段容的热情吓得不知所措,只好微微侧过头,去看楼下的慕落羽。
慕落羽在楚段容出来的时候就在想,慕导让她来桃夭忆,是不是就是为了靠近楚段容,难道慕导是有意让她嫁给这个珩王,所以才会和她谈到她的婚事吗?
楚段容虽说只是个郡王,又整日里纸醉金迷,但总也是个皇子,要是能做他的正妃,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珩王相邀,我和姐姐自是喜不自胜,落羽先行谢过珩王了。”
楚夜离今日穿了一身洒逸的缀竹黑袍,头发挽顶以乌玉束发冠相绾,垂以与发冠同色的飘带,高雅深沉中带着冷漠坚毅,很难让人把他与那个传说中凶狠残暴、荒.淫无道的离王联系起来。
“八弟不懂事,四哥不要生气才好。”
“哪里哪里,八弟从来都是这幅肆意洒脱的模样,我可是好生羡慕呀”
楚南弦执起酒壶替楚夜离满上了杯子。桃夭忆的三层是只有最为尊贵的客人才能上来的,环境清幽又安静,绝对无人打扰。
楚段容刚刚只饮了一杯酒,就没了耐性,也顾不上他们正在说话,非要去看看夕颜到底在磨蹭什么,直接就起身冲了出去。可都过去了一刻钟,他还是没有回来。
“听说这夕颜一直是八弟在护着,怎么,七弟回来之后,八弟也没带你来见见这个京城第一花魁吗?”
“四哥也知道,我回来这几日一直在兵部忙着,我倒是想见识见识这京城的风月,可就是不得空呀”
楚夜离说着,还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语气里也添上了几分怨怼。
“这我怎么会不知道,这次父皇对七弟办的差事可是赞不绝口,我还真没想到,你在军中多年,对审案竟也是颇有心得呀!”
楚夜离夹了块烤全羊,放在嘴里细细的嚼着,味道虽然是鲜嫩可口,不过却少了西北的豪放之意,算不得上品。
“四哥说笑了,我哪里懂什么审案,不过……让人说实话的法子,我倒是知道不少”
楚夜离说的云淡风轻,可楚南弦却明白,军中的人都是一个比一个残忍无情,要不是用了狠辣的手段,上柱国那几个心腹又怎么可能说实话。
不过也就是因为楚夜离残暴的名声在外,他才能肆无忌惮的用他,因为,没有一个官员,一个百姓会想让这样一个喜怒无常,暴戾乖张的人继承大位。
“哎呀,等久了吧!”
楚段容满面春风,扬袖推开了门。
“来来来,慕小姐,你们进来坐,这都不是什么生人,一定要随意啊!”
楚南弦并不认识慕梨若,可慕落羽他却觉着眼熟,面色沉了一沉,不着痕迹的开口。
“这位是……慕相家的千金?”
慕落羽原本以为只有楚段容一人,没想到楚南弦和楚夜离竟然都在,尤其是楚夜离,上次见到他时,他一句处置的话都没说,就能让慕安被收拾的几天下不来床,足以看出他的无情。
稳了稳有些不安的心神,盈盈福身。
“慕落羽见过辰王,见过离王”
慕梨若见慕落羽行了礼,也跟着依样画葫芦,垂眸福身。
“慕梨若见过辰王,见过离王”
楚南弦对眼前的状况很是不悦,今日他请楚夜离和楚段容来此一聚,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将他们拉拢过来,结果可好,楚段容竟然将慕府的人给带来了,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楚夜离的授意,他真的要好好想想。
所以,对慕落羽两人就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
楚夜离也没有说话,只是将深邃的眉峰向上一挑,带上了几分缥缈的妖魅。
“八弟,你不是去找夕颜么,怎么把两位相府千金带来了?”
楚段容一撩袍角径自坐下,身子歪斜着靠在椅背上,唇边挂上了肆意的笑。
“哎呀,你还不知道我嘛,见到如此佳人怎能不相邀一坐呢?”
“这佳人,你又是怎么碰上的?”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刚刚我可是正好救了林尚书的那个儿子的一条命呢”
楚段容把刚刚看到的事情大略一说,再添油加醋的夸张了一番,讲的可谓是绘声绘色,听的楚南弦暗暗心惊。
户部是楚南弦手上最重的筹码,打点朝中上下全靠着户部抽出来的银子,林安泽作为户部之首,处事精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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