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临紧紧拧着两条墨汁画就的浓眉,手指死死捏住银锡禅杖,艰涩道:“......住持果真决定了?那玉止戈不是个简单角色,如此莽撞便——”
一名面色红润的老僧扬臂哼道:“相临,你是我白马寺相字辈中最出色的弟子,怎么连这点胆气都没有?一个外来修士,又怎么能和上界须弥山圣者相比?何况他如今也不在梅家,天时地利人和齐备,我佛保佑,此战必捷!”
相临看着老主持兴奋的神情,只觉心中寒凉,然而却并不敢多说,告了一礼便退出禅房。
“我说的吧,那老头如今已叫须弥山哄得入了魔,哪里还听得进旁的话?”青行从禅房外的娑罗树上跳下来如同猴子一般一把攀住相临脊背,笑嘻嘻地说话,他的音量不小,仿佛也一点儿不在意让白马寺住持听了去。
相临苦笑着摇头:“不要这样说,也实在是那外来修士把白马寺逼到了这样的田地,我们不动手,他也迟早要打到门上来。”
青行从怀里掏出一枚半黄的果子,咬下一口,却被酸得直皱眉头,反手便塞进相临嘴里,“呸呸”吐干净了才捂着嘴巴说道:“你还顾着他的脸面做什么?为了那些个蝇头小利便要把这一寺的人送去找死,我只说了,倘或吃了败仗,我是第一个便要投降的!”
......
姬镜水在铜盆里净了手,便施施然坐到一条青玉色短案之后,几个容貌妍丽的女子端着盘碗上来,轻手轻脚地在他跟前儿放下,连一丁点儿不该有的声响也不敢发出。
白刹那掀了帘子进来,仿佛对这场景已然见怪不怪,走到青玉条案前半跪下,从怀中取出半片残破的古镜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恭敬道:“闻北去被抓住了。”
姬镜水举着一双红色的玉箸,懒洋洋地拨弄着盘子里几片青翠欲滴的藕片,闻言笑道:“哦,他果然没有死,倒不枉孤饶他一命。”
白刹那微微皱眉:“我不明白......闻北去背叛将军,交往须弥山的却不过是几张废纸,如今神墟同须弥山已经出现罅隙,令他逃生,还有何意义?”
姬镜水从煮的粘稠稀烂的粥水中挑出几个青玉柔嫩的莲子放在口中细细嚼了,才不紧不慢地答道:“难得有军师也不明白的事情。闻北去这个人很有意思,现在便死,是有些可惜了。你瞧瞧,他活着,才能叫孤更多些趣味不是?”
姬镜水细长的手指微微扣了扣桌面,白刹那带来的半片古镜镜面登时如水流般震荡波动起来,不片刻其上便显出了一些模糊的场景。
......
闻北去被一群不知轻重的年轻人绑在板车上一路风驰电掣地推进了府中,与尤子谦和梅含刀迎面撞了个正着。
数月来的训练使三家的年轻人足够了解梅含刀的秉性。
这就是个活生生的疯子。
倘或一朝一日三十三天塌了,指不定便是此人丧心病狂捅翻了的。
几个年轻人齐刷刷倒吸了一口凉气,互相推搡着问了好,便火急火燎地跑走了,被绑成个活生生猪猡的闻北去同梅含刀一对眼,脸上不由露出一个尴尬的笑来。
“小兄弟......你看看,这个,能不能给我先松个绑,我不过是个普通人,跑不掉的。”
梅含刀挑了挑嘴角,并指一划,一点儿微不可见的青色毫光自他指尖亮起,闻北去身上的麻绳一下断作数截,他刚松了半口气,便听梅含刀轻声说道:“把他带着,倘或是白马寺的人,杀在阵前也可灭灭他们威风。”
尤子谦颔首,闻北去眼前一黑,那半口气哽在喉咙里,险些没叫他昏死过去。
......
青行伸手在额上搭了个凉棚,朝着不远处的梅家大宅打量几眼,口中嘶嘶道:“哎呦,这两个外来修士果然了得,这才几天,便将梅家围拱的如一个铁桶了?”
相临也被那层层叠叠的灵力壁障震得头皮发麻,寒声道:“我听说他们尚不过婴境?怎么竟厉害到了这样的地步?”
“婴境?你说得倒轻巧,如今白马寺人才凋敝,哪怕有一两个婴境呢?你那住持也不必急成这个鬼样子!”青行撇着嘴哼笑几声,忽而眉目一敛,微微竖起手掌道,“停步!他们来了!”
相临绷着嘴唇,目光如鹰隼般牢牢盯住梅家大宅入口。
一群神色肃穆、身穿制式兵家的修士从内里走出,先不论修为如何,单凭那股气势便叫相临心头一跳。
“......我倒从不知道,梅家的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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