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害怕黑暗

    自从二姑和小姑不再来家里搂柠檬睡觉，她每晚都做噩梦，常常在梦中哭醒。不得已，大姐只好替代娘和她睡一张床。

    爹也不再和大哥睡在抱厦里。他把单人床从里屋搬到外屋，并经常在外面鬼混到半夜，整夜不归是常事。

    大年除夕夜，爹只抓了把花生和果子扔在柠檬的枕头边上，就没了人影。后半夜回到家，叫柠檬起床尿尿，然后呼呼大睡。

    到了第二天，柠檬八岁。

    小伊：大年初一，你八岁，我也八岁，我们还是小孩子，可以多睡一会……

    柠檬从不当自己是个小孩子，除了不小心尿床，才会小声辩解自己还小，白天干活太累，晚上稀饭喝得太多，睡前没有上厕所，求大姐饶过……

    整个冬天，她尿了四五回床，每次都被大姐骂，有一次还嘴，竟被暴打。

    曾经以为娘走后，就不会再挨女人打，没想到大姐顺利接班，继承了娘欺软怕硬的坏脾气，且变本加厉，对比自己弱小的妹妹没有丝毫怜悯之心，一言不和就戾气横生。

    而且，小女人管家果然可怕！每天，她就像炸了毛的小母鸡，天没亮，就把妹妹从睡梦中拎起来，指挥她做这个、做那个，地主恶婆子一样不让她安生。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不觉中，她已经跟大姐学会许多家务活：洗衣做饭、割草喂猪、喂鸡，打扫院子、收拾灶台，还学会了给自己扎小辫子。

    如今又跟着小姑学针线，虽然技艺稚嫩，但缝补的衣物却也像模像样。

    昨晚，给爹缝扣子，开始缝得不对，又拆下来重新缝。爹坐在旁边监工似的，她越发紧张，手几次被扎出血，她不敢说疼。爹便教训：“女孩子不会针线活，将来长大怎么办……”

    她想：我还有将来么？我还有机会长大么？恐怕活不到十八岁就被你们折磨死了！

    小伊：别乱想，你有护身符保命，忘了？

    她托起护身符握在手里，泪水便停不住……

    初春，乍暖乍寒，仿佛太阳西落得很快，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完，天就擦黑了。即使这个时节，大姐放学后仍然要去山上拾柴火，柠檬负责做晚饭。

    不一会，大姐背着一大捆柴草回到家，见柠檬在明朗清冷的月色下抱着猫闲逛，屋里黑灯瞎火，院子里冷冷清清，晾衣绳上挂着早晨洗好的衣物，在微风里轻轻摇动。

    大姐重重地放下肩上的柴草，大声问：“饭不做、衣服也不收，你抱着它走来走去干什么？！”

    家里有了人声，她顿时像被激活，不再害怕黑，扔掉猫赶紧跑去黑乎乎的屋里拉亮电灯，动作娴熟地取粮做饭——问大姐做什么饭？干饭还是稀饭？

    大姐见她现在才来神，呵斥为什么不早做饭。她不敢反驳，只低头干活。

    大姐越数落越来气，她害怕被打，手紧张地一抖，盆里的米撒出不少；大姐终于没有耐心，随手抽出柴禾棒……

    她哭着逃出家门；大姐还有好多家务要做，也懒得追。

    天已经全黑了，刚挨过打的小可怜无处可去，只好躲到“狗窝”里哭泣。

    小伊：我知道你为什么挨打，因为你没做晚饭。

    她张嘴想说什么，小伊说你不用解释，因为你怕黑，不敢去漆黑的屋里取粮做饭。

    她使劲地点头，愤恨道：“当初安装电灯，也不知是哪个蠢人把电灯拉绳安到里屋的床头上，天一黑我就不敢进到屋里拉电灯；天没黑大姐说要省电，不让拉亮。如果天永远不黑、人永远不饿就好了！”

    小伊：别说没用的。以后，在黑天之前，你把晚饭要用到的食材从堂屋里取出来，放在灶房里，这样就不会因为怕黑耽误做晚饭挨打了。——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怕黑吗？

    她想一想，摇头。

    小伊：娘死了以后，躺在屋子的正中央五六天；黑天进屋，你很害怕踩到什么，对吗？

    她点头：“我想娘，又恨娘！不能给我一个温暖的家，她为什么要把我生到这个世上？！”

    小伊：当你的生命被自然或上帝随机托付给了不合格的父母，你的原生家庭就这么定了，你没有选择。如果它让你痛苦，就只能依靠你自己去改变。但你现在还小，没有能力改变糟糕的命运；想要改变，得等你长大以后。现在，只能接受。

    “——我想长大，想赶紧长大！”

    小伊：长大是以后的事。眼下，你得赶紧回家。狗窝白天可以藏身，此时寒意深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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