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双十一这天，也是程城结婚的日子，作为老同学，我也收到了请柬。

    从照片看，新娘长得很普通，气质身材远比不上敏敏。听以前的老同学说是个大学老师，学心理的。

    敏敏告诉我程城要结婚的那天晚上，是她第一次说起他们分开的原因。

    她说：当年，我以为他家里接受我了，原来只不过是我以为。而在我和他的家人之间，他选择的永远是他的家人。

    她说：我在和他商量结婚、蜜月，计划未来在哪儿定居、生几个宝宝，以及以后的一切一切。你知道他在干嘛吗？他在和别的女孩子相亲。

    她说：如果不是我室友撞见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我还要被骗多久。

    她说：你知道最后他怎么说的吗？他说他家里都认为我和他不合适，说我不适合跟他结婚，说我没有办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那种冷漠的表情，躲闪的动作，狠狠甩开我手的样子，仿佛我就是一个再也没有任何价值的垃圾，恨不得立刻就丢掉的那种。

    她说：后来他妈妈也找过我，让我别在纠缠他儿子。她其实一直不看好我们在一起，只是觉得他儿子还年轻，仅仅是谈恋爱，不结婚的话谁都行。

    她说：我突然就想起我去他们家的时候，他爸妈疏离的表情；饭桌上他们开心的聊天，而我插不上一句话的场景；想起他们在我面前讨论，院子里哪家的男孩子又带了新的女朋友，说没结婚换人很正常的戏谑。

    她说：阿离，我每一次去他家，都要精心打扮，生怕自己哪里言行不当让他们不满意；他家人的生日，我次次跑遍大半个海市挑选礼物，生怕他们不喜欢。可我竟不知道，原来我在他们家一直就是一个小丑般的存在。

    她说：我一定要去参加他的婚礼。我要看看我用了七年的青春浇灌的树，最终结了什么果。

    她最后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说的。

    可我想说，如果不想笑就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程先生，当你的手牵起她的手，从这一刻起，无论贫穷与富贵，无论健康与疾病，你都将关心她、呵护她、珍惜她、陪伴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你愿意吗？”

    “我愿意。”

    “陆小姐，当你的手牵起她的手，从这一刻起，无论贫穷与富贵，无论健康与疾病，你都将关心她、呵护她、珍惜她、陪伴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你愿意吗？”

    “我愿意。”

    整个婚礼举行的很顺利，中规中矩。我们坐在老同学的那桌，大家也都很默契的没有提他们的事，只是互相寒暄，聊着自己的工作、家庭，一起说着当初上学的糗事。

    “祝你们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敬酒的时候，敏敏笑的明媚灿烂，手举着酒杯，宛如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般。

    可只有我知道，她桌子下攥着我的那只手有多用力。

    我也紧紧的回握住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给她足够的力量和底气。

    或许是太久没见，也或许是惋惜，最后大家离开的时候，包括超过一半的人都喝多了。程城的室友，顾青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住的地方相隔不远，我顺路把他送回酒店。

    都说喝醉的人要么安静的像头猪，要么就是发酒疯，唠叨的惹人烦。庆幸敏敏属于前者，而顾青显然属于后者。

    “韩敏熙，你知道吗？我喜欢了你十五年了。”

    “韩敏熙，你就是个傻子。”

    “你眼里为什么就只有程城这个混蛋呢？”

    “你以为那些情书都是他写的吗？”

    “你以为你每天的早餐是他买的吗？”

    “你以为你每次生理期的暖宝宝是他塞在你书包里的吗？”

    “你以为你脖子上一直带着的项链是他送你的吗？”

    “你以为你高考前他给你的那本笔记是他特意为你找的吗？”

    “不是啊，都不是。是我啊，都特么是我。”

    “敏熙，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一开始是我亲力亲为，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

    “程城，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就跟别的女生暧昧，我知道隔壁班就有两个。”

    “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

    “你一声不响的挂了我的电话。”

    “你怎么就再也不理我了呢?”

    ……

    那么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倚靠着车窗，突然就哭的像个孩子。

    而那个已经依着我肩膀睡过去的人儿，突然眼泪就决了堤。

    也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还是梦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