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好像,没听说过你。”王铮淡淡地说,“也许你认错人了。”然后,他甚至如免费馈赠一般,微微笑了一下。
这个微笑犹如拿量角器精密计算过,只恰如其分表达出教养,却并不表达亲近。
他看着于书澈脸上耀眼的微笑瞬间沉了下去,脸上肌肉一僵,目光中流露出愠色,居然感到一丝快意。
然后,王铮摇摇头,对自己瞬间流露的幼稚情绪轻轻一笑,抬起头,正对上徐文耀复杂而探究的目光,他的笑容加大,即是抚慰自己,也是宽慰别人,说:“徐哥,我给于萱送汤了,于叔叔,”他又转头,对于参谋长说:“我先失陪了。”
于萱的父亲点点头,挥手说:“快去吧,那丫头醒了的话,没准会想喝口热的。”
王铮微微颔首,迈步前行,朝边上狭长的走廊走去,穿过这里,直接通往住院部边上的小庭院,再越过灌木丛,跨过阑干,踏上曲折的长满藤蔓的回廊,就能到达住院大楼。
但身后很快传来脚步声,于书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气急败坏:“等一下,王铮,请等一下。”
王铮眉头一皱,加快步伐,却在踏上庭院的小草地时,胳膊猛然被身后的人一拽,手里的保温桶险些打翻。
王铮还没来得及转身,于书澈已经尖锐地先声夺人:“我说等一下,王铮,你装没听见很没礼貌吧?还是说,你连跟我聊两句都不敢吗?”
王铮猛然转身,于书澈五官精致的脸近在咫尺,离得这么近,那种张扬的美突然间像被置于显微镜下,失去了比例,自然也令人感到一种奇异的违和感。王铮奇怪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竟然对这张脸没有了最初那种强烈的厌恶,渐渐的,浮上心头的,居然是一种恍然,是发现这个憎恶多年的对象,居然跟自己一样,也不过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也不过一张嘴,就算组合起来多了气势,但却也有可能,在气势之下显出色厉内荏。
而且,你还能清楚地发现,于书澈眼睑下暗藏青色,他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隐隐有血丝,下巴的线条没原先以为的那么优雅,反而偏向冷硬,且上面还有没刮干净的胡子茬。
越往细处打量于书澈,王铮的心就越莫名地,慢慢地安稳下来。他看着眼前这个男子,比自己高,也比自己壮,身段容貌风度谈吐在常人标准里,可能确实要比自己强,但不知为何,他忽然就洞悉了这副华丽外表下某些空洞的部分,他想,这不是当初那个令自己恨和畏惧的敌人,或者说,他只是那个当初夺走李天阳的骄傲男人的一个简缩版本。在四年前的记忆中,于书澈是个何等耀眼的人物,他能跟李天阳一样,能干,精明,长袖善舞,运筹帷幄,他们在一块能说自己永远也没办法弄懂的内容,他们能合作,能互相理解,能产生火花四溢的爱。那些,都是王铮碰不到,踮着脚尖也够不着的东西。
但是现在,王铮忽然有种感觉,于书澈就像一座雕栏玉砌的精美楼阁,可换个角度看,其实,也就是头上有片瓦的房子罢了。
“王铮,你这么看着我,要还说不认识我,可有点说不过去。”于书澈勾起嘴角,笑了笑。
王铮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他,默不作声。
“难道一定要我把李天阳的名字报上来?这可不是个好主意,我怕勾起你一些不算太好的回忆。”
王铮心里闷得慌,他微微仰头,吁出一口长气,轻声问:“你来我面前,就是为了说这个?如果你的目的是这个,那真是令人遗憾,我听说过的于书澈,至于这么浅薄吗?”
于书澈眼睛微眯,目光锐利地盯着他,随即低低发笑,说:“你很懂得以退为进,先是假装没听说过我,让我当众出了丑;接着又拿话堵我的嘴,让我接下来不得不斟词琢句。王铮,你有点意思,颇令我刮目相看呢。”
“刮目相看这个词用得有点不妥,它指的是对人有看法上的改观,但我跟于先生您不算有交集,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没必要给对方留下什么印象,留下也没意义,您说呢?”王铮犹豫了一下,指指一边灌木丛旁的长凳,说,“我坐下来不会失礼吧?看起来您的有话要说,需要占用我不少时间。”
于书澈点头同意,王铮径直走过去,坐了下来,把保温桶规规矩矩放在一旁,双手放在膝盖两边,拍拍自己的腿说:“我有点累,过个年比不过年事还多,您有什么事,请直接说。”
于书澈掏出香烟叼了一根,把烟递过去,问:“抽吗?”
“不用,谢谢。”
于书澈也不勉强,自己点了烟,深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忽然一笑,问:“你一直这样?”
“什么?”
“不抽烟,不喝酒,来探病带的还是自己炖的汤,听说你做菜理家还是把好手,不工作,只读书,小时候是个乖宝宝,长大了就是个老好人,是这样概括你没错吧?”于书澈直勾勾地盯着他,微微眯眼,勾起嘴角问,“你自己没想过改变么?”
“变成什么样?”王铮老实地问。
“变得更爷们一点。”于书澈目光锐利,果断地吸了一口烟,说,“你这样,不觉得太娘了?”
王铮轻轻握紧双拳,随即又松开,坦然地说:“我不明白什么是爷们,什么是娘,我专攻文艺理论,学的都是西方哲学,我崇尚自由主义,认为人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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