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是这样,仍然打得那男人眼前一黑,短暂的晕眩和窒息后,那男人呸的一声吐出了几颗带血的牙齿,一张脸飞快地肿成了馒头。
“干什么!”何安静回头对程子介怒喝道。众位部下都是面面相觑,噤若寒蝉。程子介皱着眉头,轻声道:“小静,你力气这么大,不是我拉一把,你这巴掌会打断他的脖子。”
何安静呆了呆,知道自己在愤怒中使出了全力,这一巴掌的确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但她仍然非常愤怒,再次举起了巴掌:“他们就该死!”
程子介赶紧抓住她的手腕:“别急,看他们怎么说吧。”
“还说什么!他们把樊姐姐用铁链子锁在地下室里!你瞎了吗?”
“小静!”程子介只得喝了一声。何安静这才慢慢地垂下手臂,揪着那灯光师领口的手一松,将他丢在地上,然后恨恨地退后一步:“行!看他们有什么好说的。程子介,这些人比你还混蛋!”说完盯着程子介,双手握拳,像是要连程子介也一起打一顿的样子。
程子介张了张嘴,心道她竟然拿自己和这些人比,简直是天大的冤屈。
但此时他也懒得和何安静计较。何安静其实是个很单纯的姑娘,比程子介自己更加单纯。程子介拉过来一张椅子,在几个男人面前坐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看了一会,沉声问道:“你们为什么关着她。”
几个好不容易吃了顿饱饭的幸存者都跪在程子介面前,浑身发抖,满脸冷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程子介也少见地没有让他们站起来,而是就这么让他们跪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酒店外隐隐的风声和涛声显得这世界更加死寂。片刻,何安静突然一巴掌拍在身边的餐桌上:“说话啊!装死呢?”
不但那五个人,连程子介的部下们也都吓了一跳。领头那灯光师抬起头来看了程子介一眼,满脸绝望的神色,嗫嚅了一会,终于回答道:“你们都知道了。也不用问我们。”
程子介伸手揉了一会太阳穴:“你们杀了几个女人。”
“就一个。她们本来就是要自杀的,我们杀不杀也没什么区别。”
“还敢狡辩!”何安静又是一声怒喝。程子介沉声道:“小静。”
何安静忍着愤怒,程子介只听见她紧紧地握着拳,指节咯咯作响,只得先安抚她:“小静,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我们也要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我们不能放过坏人,也不能冤枉好人。要是你不能控制情绪,就先出去透透气,或者去看看樊小姐也行。”
何安静知道再呆在这儿怕是又忍不住要打人,倒没有和程子介发脾气,而是狠狠地打了身边的餐桌一拳:“行,我去给樊姐姐洗个澡,她太可怜了。”说着自行离开了。
这下大家都松了口气。程子介继续问道:“为什么杀人?”
“饿。”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就说明了所有的一切。程子介的部下们这下也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我明白。可是你们等她们自己死亡,和动手杀人的性质差别太大了。”
“她们要跳水。那么大的江,我们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哪里有办法下水去捞……”
“所以你们就杀了她。”
灯光师苦笑一声,被何安静打肿的脸上带着绝望和悲哀,嘴角还挂着一缕血丝,在充电灯暗淡的光线下显得诡异可怖:“我们杀不杀她,她那一天都会死的……领导,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这种日子我们也过不下去了。多谢领导让我吃顿饱饭再死……这事是我出的主意,也是我动的手……我偿命也没什么怨言……他们几个没杀人,请领导从轻发落。”
程子介知道自己再次面对着一个艰难的抉择。这几个人在极端恶劣的生存环境下,迫不得已做出了一些罪行,这些罪行的确是令人发指,却和朱老五以及大方丈他们犯下的罪行性质不同——他们只是为了自己最基本的生存,走投无路才这么做的。如果他们没有这么做,怕是坚持不到自己到来。
为了自己的生存,剥夺其他人的生命到底该不该受到惩罚?这些人在生命受到威胁时杀了人,但自己杀的人其实更多。
不,这不一样,自己是杀了威胁自己生命的人,而他们不是……他们是杀了无辜的人。
但是有一点相同的是:如果不杀,自己就会死……
年轻的程子介又一次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