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里,厢房中一灯如豆,案前对坐的两个人,一人俊朗面容红润,另一清俊面容上犹带病气。
“你决定好了?”范安柏郑重的问道。
“家祖母已由二弟奉送去找家父,我已去信家父,他觉得我在外多磨练些日子较佳。”姜唯轻咳两声,接过范安柏递过来的茶盏,道声谢后,抿了两口茶,才又道:“一直以来,得你兄弟相助,却一直没跟你道声谢,真是对不住。原先我是想大恩不言谢,替你兄弟解决件难事,以酬救命大恩,却没想到,令妹得佛祖保佑,因祸得福,现在看来,那件难事已迎刃而解,根本不需我效劳。”
说完又是连声咳嗽,范安柏将他的话放在心里过了两回,明白过来他所说的难事为何,当下脸色一沉,姜唯就坐在他对面,自是将他脸色看得明白,忍着咳笑出声,“别恼,别恼!我也不过是想想而已,一直都没开口,不是吗?”
范安阳就算真是个傻儿,范家也不会让她嫁得太差,一个有功名的丈夫,家世好却不显,与亲族不亲,自是要倚重岳家,范家只消提供扶助,多的是人想娶范安阳,要他自以为是的自做主张?
姜唯放下茶盏,两手一摊坦白道:“我其实是可以不说开来的,可我没有,我选择坦白,我是真没恶意的,也是真心想为你兄弟分忧,只不过现下看来,令妹的终身压根不需我来分忧。”
他原先是想,姜家到他爹这一辈,总算是往上爬了,但能维持走势多久?一旦他爹有个万一,颓势立现。单看摆在眼前的情势,祖母年老总有老去的时候,父亲是文官,官位不高,丁忧是必须的。三年孝期中会发生多少事,任谁都无法预料。
却万万没想到,三弟姜衡竟然会做出绑架的事情来,此事最终只姜衡与姜夫人入监收场,父亲虽未吃罪而以降调处分,姜老夫人做主长子与姜夫人和离,然而此事对正奋力往上爬的姜家来说,不啻是一个严重打击。
也将姜唯原有的计划打乱。
姜家小富,他虽有经商的才能,却不想一辈子汲汲营营追求财富。他真正想要的是恢复姜家往日荣光。重新晋身于朝堂之上。成为皇帝倚重的朝臣!范安阳便是他获得臂助最好的人选,因她的傻病世人皆知,他只消给予她正室名份与尊重,范家能不扶植他吗?
可是姜衡却坏了他的事!他还没来得及与范安柏提及亲事。就发生范安阳被掳,同时被掳的还有杜云寻,一下子惹到范、杜两家,事后,父亲只落得降调处置,他想,这大概是富阳侯世子从中斡旋的结果,他虽不欲父亲与杨家走得近,却也无力阻止。
最令他想不到的。是范安阳运气之好,实是叫人咋舌,养的狐狸竟比狗儿还灵,竟然一路追着小主人而去,还引人找到了她们。甚至还得高人赐药医治她的傻病。
事情发展至此,婚事是不用提了!光是姜衡所为,就不可能让范家把女儿嫁给他。
范安柏冷哼一声,道:“你那继母实在心狠,你大概不知,她在你的饮食中下药,郎大夫说了,你需好好调养三到五年,方能恢复健康。”
姜唯垂下眼睑将心绪掩藏,良久才道:“我愿为范兄效力,不知范兄可有用得上我之处?”
范安柏打量了他一番后,淡然道:“你且静心休养着,也少碰笔墨,待郎大夫允准,再说。”
姜唯苦笑应诺,送走范安柏之后,他那小厮方才过来扶他回房。“大少爷,咱们真不回去老爷那儿了?”
“回去做什么?”姜唯又连着咳了好几声,小厮姜勇连忙转身去倒水来,侍候他喝下,扶他坐在床沿,转身把茶杯放回屋中的大圆桌上,便听到身后大少爷冷嘲的道:“若不是我们逃得快,只怕那桩祸事就落到我们头上了。”
姜勇知道的比姜唯这个主子多,例如姜夫人将绑架杜二少爷等罪推诿给大少爷,被丁知府当庭戳穿,直言谁人不知姜夫人为母不慈,因绣庄生意下滑责怪继子,逼继子使手段伤害对手,继子不从,便逼得继子不得不离家,如此关系的两母子,姜唯何从使唤继母陪房及使用她的私产?
姜夫人被问得哑然。
姜勇挤在人群中,听到这儿时,不禁大声叫好!他暗叹口气,大少爷在太学里显露才华,被富阳侯世子垂青,老爷为求自己前途,不惜牺牲大少爷,命大少爷为富阳侯世子经营铺子,姜家绣庄所得营利,有泰半进了富阳侯世子的钱袋里。
大少爷之所以要离开姜家,除了夫人的刁难之外,更多的是不想再为杨家打理生意。
“大少爷,您要歇下了吗?”
“嗯。”姜唯点头,由着姜勇侍候他躺到床上,望着床帏,姜唯重重的叹口气,“稍早我让你寄出去的信,你可寄走了?”
姜勇摇头,姜唯伸手与他要回来,“大少爷?”
“我明日重写过,将郎大夫交代的话也写上,就让我爹以为我命不久矣!”还是别让他爹知道他住在范府为宜,省得他爹又起什么心思。
姜勇点头没应声,为他掖了被角,拉上床帏灭了灯退出去后,姜唯才轻声低喃了句话,在夜色里无人听见,也就无人看到他眼角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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