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阳郡原属淮南郡,公元3o4年晋室划历阳县与乌江县,二县独成一郡,为历阳郡。 历阳县左倚大江,右控天险昭关,东依天门梁山,北环濠滁之水,地理位置独享上天之赐。
由南入北进淮南,历阳乃必经之路,是以便有‘淮南之藩维’一说。当然,由北入南,历阳亦乃当要冲,故而又为‘江南之屏障’。
如此南北中转之地,理应繁华无比。
然,当刘浓与袁耽并肩行于历阳县城时,却被眼前所见这一幕所惊愕。即便刘浓在进江北以前早已心有准备,也不禁呆怔半晌。
这便是历阳县城?
灰褐色的城池破败不堪,坑坑洼洼的街面上污水横流,随处可见伏地而卧的烂布堆,袁氏部曲走上前一脚踢去,那些烂布堆一阵蠕动后,显现出一张张麻木而茫然的脸。
街面两侧的商肆无精打彩的开着,不时有人进进出出,间或得见有人拉着小孩往商肆里一扔,商肆管事木然递过一片巴掌大的肉脯,亦或几枚五株钱。
那小孩站在门口,歪着脑袋看家人离去,眼睛没有转动,嘴唇蠕了两下。商肆里的随从走过来,“啪”的一耳光落下,小孩捧着脸,也不哭,默默的跟着随从而去。
郭璞皱眉道:“按晋律,贩奴需经公署草市,此属私贩,为何不禁?”
袁耽挑眉道:“杀之不绝,禁之何意?”
再往里走,黑压压的人群堵塞了道路,袁氏武曲抽出腰刀,对着人群一阵狂喝,人群如水而散,纷纷奔到树下,藏在墙角里,躲在草丛中,探着一双双古怪的眼睛,看着刘浓一行人。
“仙人……”
“仙人也,梦中乎,可解苦难乎……”
当刘浓走过一群跪匐的人时,有人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神带着痛苦的挣扎,刘浓眯着眼看去,此人浑身上下肮脏无比,面目被一层黑乎乎的,分不清是油渍,亦或灰土的物什掩盖。但他的头上却分明戴着一顶儒冠,虽然那儒冠破破烂烂,仿若鸟窝,但依旧端正。
“唉!”
袁耽长叹一口气,本欲打趣刘浓,却委实难以出口,怅然道:“此乃新入流民,豫州之战绵延千里,历阳接纳流民过万,早已不堪所负。”
郭璞看着四周人群,眉头越皱越紧,沉声道:“适才入城之时,眼见荒田无数,为何不事耕种?”
一名袁耽文吏,摇头叹道:“人心浮游,不事耕种。”
闻言,袁耽嘴角一裂,看向刘浓,故意问道:“瞻箦,可知何故?”
刘浓道:“想必有二,其一,荒田有主,其二,民恐春方播种,秋已逃,故而不种。”
“然也,瞻箦且随我来。”
袁耽淡然一笑,卷起袍袖,大步而走。
百名袁氏部曲分作两队,一队居前持刀排众,一队居后不时眼望四周,神情尽皆谨慎。郭璞忍不住,再次问道:“为何防备?莫非草民敢行逆上乎?”
文吏冷冷看了一眼郭璞,不答反问:“尊客可知,上任主薄与典臣,亡于何人之手?”
“莫非……”郭璞神情一怔,慢慢转头看向身后那些四下游离徘徊的人群,忽然间,恍觉那些麻木脸,瞬间一变,化作噬人凶兽扑来。
郭璞浑身一抖,打了个激淋。
文吏不屑的笑了笑,淡声道:“尊客莫惊,那是一年前之事,自我家郎君来到此地,已无人敢行逆乱。”
郭璞却仰天叹道:“怪道乎,王处弘身为历阳郡守,却居豫章遥镇而不临。此地,近乎蛮夷也!”
这时,街道上迎面而来一群人,怕不有上百,尽皆束刀。
为之人身穿宽衣锦袍,怀抱黄毛麈,待看见袁耽,那人快步迎来,揖手道:“见过,袁典臣。”
袁耽淡然还了一礼,并未作言,待与这群人相隔已有百步,袁耽看了看郭璞,突然问刘浓:“瞻箦可知,适才那人乃何人,去向何地?”
“应是本地士族,前往方才途经之处,圈奴。”
“然也,民,卧于街,游于巷,不思种,圈之为奴,此乃下下策,却乃不得不为。五载前,方才那人只是一名破落商户,而今却坐拥良田三千顷,皆属私产且未行上报。袁耽睁眼复闭眼,县中士族也竞相圈田霸奴,糜乱若涛波。且待三年,三年后,嘿嘿……”
袁耽裂嘴一笑,朝着刘浓挤了挤眉,又伸出右手,淡然在左手掌心一划。
刘浓眼底一缩,心中忧虑却顿减,回以袁耽一笑。
方才,他一直在替袁耽忧心,现下却知袁耽早非昔日,先积威,再安民,分化势力,徐徐以图他日,进退已然有据,事也有轻重缓急之分,袁耽已投水而搅水也。
穿过城北,来到城南,面前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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