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先生本打算坦白自己昨夜也未眠,但两个大小伙子若知道,自己一个女人精力居然比他们还充足,会让他们很尴尬,也就绝口不提了。
此时是巳时二刻,太阳已经能把甲板燎得微烫。澜先生请宋错和阿海在阴凉处稍等一下,她自己则去甲仗库取来了两把匕首。式样相同,规格相同,都被澜先生用手帕托着。若不是仔细辨别,很难分清两把刀的区别。
“澜先生,您这是要……?”
“审刀。”澜先生温和一笑。
两个人被她弄的摸不着头脑,只好定定地看她如何“审”。只见澜先生把其中一把的刀柄皮革松下来,去掉固定刀柄的三颗钉子,卸下刀柄,和刀刃裹着手帕巧妙地分开,然后搁在甲板上;另一把则浸到海水里清洗一遍,擦干,然后也分开晾晒。
做完一切,澜先生不慌不忙回到阴凉处。“等刀干还要些时间。不知你们耐不耐得住?”
两个人困得有些脚打飘儿,但在她面前并不愿露出任何疲惫,于是三人一起坐着等刀干。澜先生小半个时辰后就站起来去看看刀有没有晒干。
半个时辰后,刀彻底干了。澜先生拿起两片刀刃仔细的观察,把它对在太阳下面看,最终一声轻笑:“不出我所料。”
“什么?什么?”一听澜先生出此言,宋错阿海立马来了精神,都聚过去看。只见那其中一把上面,本来裹在刀柄里的那部分刀刃有小的结晶,而另一把则没有。
“这是什么?”
“盐。”澜先生用手帕细细擦下一点,“这一把是我刚才用海水浸过的刀,那一把则是凶器。锻造匕首时,是先做出刀刃,再裹上刀柄,刀柄身上钉两至三颗钉子作为固定,再裹上皮革,最后进行美化装饰。也就是说,刀刃和刀柄的连接点是有缝隙的。如果凶器是被海水洗干净的,刀柄也未被拆开,那么里面一定会有残留的海水。只要在太阳下晾晒一段时间,海水蒸发,就会析出海盐。”
“你们再看这把刀,这凶器上面却没有盐。这说明什么?说明凶手并不是用海水清洗的刀,而是淡水,并且这淡水只能在淡水间取得。因为海水虽然可以蒸馏,但费时过长,还是在半夜,且不提会不会引发走水,本身点火便不易,还会招来他人注意,是最不可取的。最简便的方法就是直接从淡水间取水。”
“那这么说,凶手的范围就缩小了!”阿海作恍然大悟状,“普通的船工是没有权利进出淡水间的。那么能够取水的只有几个人了!”
“本来只要知道谁昨夜去过寻宝刘房间就好了,但没人看见,真是可惜。”
“主要他实在是很胆小,昨天我们去找他,他甚至连门都不敢开。”
澜先生此时慢慢把两把刀重新装好,熟练地转了两圈。“请你把它们放回去吧。”阿海接过刀,向澜先生行了礼,转身离去。
“澜先生,下一步做什么呢?”
“不急。寻宝刘身上疑点太多了。他那么贪生怕死,甚至连他房间的门都不开,却让杀他的人进门得手,这不是很奇怪吗?我查看过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那么说明凶手不是破门而入,而是寻宝刘自己打开的房门!”
“第二就是房间布置。你想想那桌椅摆放,整齐得很,他也没有喝醉,那么他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被人袭击的。那怎么会没有打斗痕迹?难道他心甘情愿被人杀么?若是心甘情愿,又怎么会露出那副惊恐的表情?”
“还有干粮和酒。晚膳是戌时三刻送到各房间的,距离他出事仅隔一两个时辰,按理说这个时间还不会饿,他又为什么拿出这个‘临死前才吃’的东西呢?”
“最后是他凌乱的衣着。凶手必定知道藏宝图是在江大人手里的,又怎么会冲着藏宝图去呢?显然是在找其他的东西。可那会是什么呢?”
“总之事情绝非看起来那么简单。今日先休息,既然暂时不能处于主动地位,就先随遇而安吧。”澜先生笑盈盈的望着宋错,宋错却读出她眼底的一丝不可察的情感。
那是什么意思?
宋错明白,被这个问题困扰住的他,今夜又不能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