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一时痛苦,“我的身体里只能住着一个人,不是金满月,就是何凝脂,不能既是金满有,又是何凝脂,太复杂的状况,我面对不了。”
此刻让她选择,她不自觉地选了更遥远的自己,因为那时的金满月,单纯美好,无忧无虑,被一个人捧在手心里,爱着,期待着,是一场青春年少的美梦。
并不是她选的,而是朱世永选择了她。八年后的下午,他又一次找到了八年前的金满月,并将她带回来,他没有抛撇下她,那是不得已的分离。
十八岁时爱上的人,爱上他,就是简单爱一个人,毫无杂念。
因为单纯,十八岁时爱上的一个人,铭记住一辈子,可是一辈子发誓不能忘记的那张脸,却又怎么忘记了呢?时间变了,地点变了,不能拉回八年前的记忆,重新修改。
她真的是金满月,尽管她变了很多,只要放下一个大人的外表,她的内心只住着简单的金满月。——当年要嫁给朱世永的金满月,等着朱世永骑白马抬花轿来接的金小姐,白马疏花的一场美梦。只要想到他,她的心都融化了,又流出感激的泪来,感谢命运又给她机会,再见面时,还未发如雪,鬓如霜,一切都来得及。
生死重逢,人生百味,一起涌上心头,万千思潮。
第二天,虽然没有睡好,可是小河的脸色却格外红润,两腮搽了胭脂一样白里透红,眼睛亮晶晶,精神奕奕,两片嘴唇粉嘟嘟,煞是好看。就连武竞诚也不免多瞅她两眼,引芮雪忌妒。武竞诚匆匆出去做事,家里只剩芮雪,收拾屋子的女佣和厨房忙碌着的厨娘。
这处房子里芮雪父亲的旧宅,因她父母搬去靠近中山门的一处私宅,那里花园更大,房间更宽敞,这处的小官邸就空出来,暂且留给芮雪和武竞诚居住,靠近城中心,交通方便。
小河对着早餐也没胃口,面对芮雪责备的眼光,还是勉强吃下去一些。
小河完全来不及组织语言,或找出头绪,以她目前的心理状态也理不清这两团乱麻。干巴巴地说:“我找回过去的记忆了,我叫金满月。火车上遇到的那个人,是我定过婚的未婚夫,以后的事情有些复杂,不是三言两言能说清楚。”她说这话时,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芮雪的脸,透着喜悦和难言之隐。
这简直是爆炸性新闻,震的芮雪五内俱焚,瞠目结舌,她就猜到其中有古怪,却没想到是这么不可思议,那位朱先生是这段回忆里最戏剧化的关键人物,芮雪兴味盎然。
那时芮雪也曾怀疑小河说失忆,只是不愿意提起过去的一个借口,那些记忆像是埋在心里深处的炸弹。芮雪也有不愿意提起的过去,所以能理解她,曾经同病相怜。可是,突然有一天,小河的记忆被公开了,她的秘密不再是秘密。她是金满月,那么吴立霁是什么?
芮雪敏锐地觉察到这爆炸性冲击,她却只想到一个人——吴立霁。她几乎出于一种母性的爱,想要去保护吴立霁的利益不受侵害。金满月与昨天那位朱先生,然后是吴立霁,他们三个人,将形成怎么样的存在关系?吴立霁,对此他会怎么想呢?当然,吴立霁还是那个吴立霁,事情会很复杂。
芮雪只恨自己没有更多观察那人,当时没有更多地向他刨根问底,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芮雪现在十分期待那个男人正如他所言,今天下午会上门来拜访小河。
小河暂时与芮雪住在梅园新村的家里,两层小楼独立院落,院子里种着几棵桂花树。本是两位女同学能在南京见面是一件兴奋的事情,小河盼望已久,收到小河要来南京的信后,芮雪也是一阵激动,有太多的计划,买了各式礼物要在南京招待小河。可是现在金满月才是更大的刺激,完全冲淡了朋友相聚的欢乐。
小河对往事的诉说总是断断续续,毫无章法,天上一句,地上一脚,芮雪脑海中一直无法还原真相,因为她避害就轻,闭口不谈这出悲剧的始作俑者——她的头号仇敌——她的姐姐。缺少金夕这一切似乎无法自圆其说,可是小河暂时还不愿去提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