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年。1934年春,三月。
何凝脂老师中午下课,手里拿着学生的课本,往住处回。
今天不知为何,总觉得两旁有什么异样,难道是春风让人春心荡漾,以为有爱慕者炙热的眼神?她的独身生活,像浮在水面的春草,摇曳生姿,乐在其中。
小河看着两翼铺展开的风景,树枝上流淌出绿色的水墨,明晃晃的宛如点亮一路的街灯。眯起双眼,看到的太阳,耀眼明亮,好似刚毕业的那一年的太阳,吴立霁与芮雪相继从她的生活中消失,她像退潮后的海岸,迎接全新的生活,激动代替了失落,海岸线上留下一地财宝,等她去捡拾。
过去了三年,她才能平静,不那么激动于生活的改变,她还在享受寂寞无人的听风居。教书的日子,小河即感觉到安全,又特别充实,看着四季流转,睹物思人,想念芮雪,也想念吴立霁,只是觉得他太遥远,触摸不到。
小河顶着吴立霁太太的名声,却不履行任何承诺,得到她想要的生活,安逸又进取。
如果她不是吴太太,别人一定会好奇她的身世,为她孤身一人身在北平而感到奇怪,会问长问短,刨根问底,如今一句“吴先生留学法国,等他回来”,就使她名正言顺起来,既是未婚小姐又像已婚妇女一样受人保护。
吴立霁与她的婚约一直束缚她的心,不能自由,又不肯兑现,她也不想要别的自由,她不渴望与人恋爱,吴立霁对她而言是最恰当不过,她怕面对自己的真实感情,直到如今,她依然受到吴立霁的庇护。
正当何凝脂满怀思绪,畅想春风之时,一个人从后面向她撞过来,然后就势勾肩搭背,叫她:“小河,姐姐我回来看你了!”
小河回头,看见芮雪的一张盈盈笑脸,穿着一身丁香白的洋装,像早春枝头的一朵娇俏的白玉兰花。小河以为自己在春光里出现幻影,怎么会想到谁就立刻出现在面前呢!看来还是少想吴立霁为好。回想送她走的1931年那天场面,画面跳转为一声惊呼,回身抱住她,不是高兴,而是委屈和埋怨,想要抱头痛哭,像被芮雪抛弃的这些年,她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河往南京写过的信,从来都像被海水卷走,没有回音。芮雪却以一声淡淡的“小河,姐姐我回来看你啦!”就想抵消,宛如她不曾离去。
小河抱着芮雪大哭,骂她:“该死的。”又掩口怕自己骂得狠毒。
芮雪也哭得一塌糊涂,“我是该死。”从大街上相拥相抱,牵着手走一路,直到进了小河的听风居,才转悲为喜,体会到好朋友重聚的欢乐,听风居的学生生活又重现。
芮雪嗔怪道:“我一到北平就找你,你难道不想我吗?难道不欢迎我?”
小河看着她夸张的语气,夸张的表情,撇着嘴说:“不欢迎,你太可恶,你一走,就杳无音讯这些年,以为你石沉大海。”
芮雪惆怅地说:“我不知道写什么,不能只字不提,又不能撒谎,剩下的——唯有‘想你’二字,我托东风告诉你,每年东风都将春天送来,那是我写给你的回信。今年的东风没有送信,因为东风将我亲自送上门来,给你一个惊喜。”
小河噙着泪,娇嗔说:“我要的是写满字的情书吗?”
芮雪拉开与小河的距离,不敢回答,怕这么快就提到另一个名字,依然是她最常说来挡剑的那一句:“我饿了,走了很远的路,快饿死了,中午吃什么呢?”然后又勾肩搭背,说:“飞机改期了两次,昨天一夜在飞机上,然后平安飞来北平,再辗转找到你,我一夜没合眼,早饭没吃,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向你忏悔了。”
忏悔?说得这么严重。
小河理解,他们的世界太大,而小河的世界里只有这些人。只有她守在听风居里,站在原地没动,在等他们回来。
小河高兴坏了,忙推她上楼进屋里休息,催促王婶娘中午做饭加菜,王婶娘与芮雪也是相熟的,十分高兴。小河匆忙出去买东西,像快乐的一家人,将附近好吃的,最好的酱味,河北的炒饼,昔时芮雪夸过的菜,能买的都提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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