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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边带着一只藤条箱子,细细盘算过箱子里面所有值钱的东西,现在站在滁县火车站外,她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灰得看不见地平线。
如果下一场战争突然被打响,一枚炮弹落在她近旁,她可能成一场攻城略地的无名尸体,和其他无人收拾的尸体一起,被收集起来拖出城外掩埋,这个小城对突发的叛乱与侵入战争从不陌生,处理善后非常有经验。但是出于动物的求生的本能,在死亡还没来临以前,肯定应该设法躲藏,既然活着,就必须要活下去。尽管前世虚空,去途未卜,处境比突然的死亡更让人恐慌。
早晚的气温越来越冷,思绪仿佛被冻结,记忆被压缩后清除,整个人空虚无力,只剩下秋风中咯咯——吱吱作响的躯干骨骼,后来才发现是肚子里的咕咕,不是咯咯和吱吱。
正当此时,一行人匆忙奔她这个方向过来,她真的以为气势汹汹冲奔她过来,愣在当场,不能移步,眼神直呆呆地被吸引住,瞳孔放大变亮。其中,一个中年矮胖的男人在前面开路,灰布长衫虽然白袖口叠得整齐,却显得风尘滚滚,嘴里径直大声嚷嚷着:“借过,借过!麻烦各位,借过!”
她失望落魄,过道很窄,不可避免,中年男人碰撞了她手里的藤条箱子,箱子应声而落,他急着赶路,这一群人都在这个钟点来赶下一趟的火车,火车站外喧闹起来,男人转过头来客气地向她致歉。
女孩木然地瞅着面前这一家人,热气腾腾地赶火车,大包小包地提满行囊,腾出手里来抱着可爱的孩子,这种有目标的奔忙,好生令人羡慕。
走在中间一身花布旗袍的太太,手里扯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后面跟着奶妈子抱着将近一岁小男娃娃,主仆都穿着出门的新衣服,叠衣服的折皱还未捋平,奶妈子一只手还挽着一只大布包袱。
太太焦急地停下脚步来抱怨,愁眉苦脸地回头责问:“何管家,你说怎么办好呢?周妈这突然说声不去就不去了,这两个孩子我一个人怎么能带住。这才刚出门,如果没出家门之前,或许还能找个小丫头替她。”
旁边的老妈子是个利落的妇人,停在那里一脸赔笑,一边又哭丧着脸,絮絮叨叨地哀求:“徐太太,我这次是真的不行,刚碰到我的一个邻居,说我家娃昨儿个掉池塘里,幸好被人救上来,可是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呢,也没人给我送个信,报个平安。你们也是亲耳听到的,万一要有什么不测——我怎么也不能安心跟您去北京,一定要回家去瞅瞅——要是没什么大事就是万幸——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那个多嘴多舌的家伙,活像一只乌鸦,谁知道他安得什么居心,说的可一定就是真话?又不是专程差来报信的人,他也就匆忙出门,途中偏巧遇见你,和你说什么不好,非说这一顿丧气话,那人他若不说也就没事,他这是成心不让人顺利出门,你这时就算是回去奔丧也嫌迟了,啊呸!太晦气了!”徐太太越说越气。
周妈听了女主人家恶言毒语,强行忍着不敢哭,低眉顺眼,一脸的理亏:“我这是万不得已,本来说好要陪太太您去北京三年,半年的订钱都收了,这下可怎么办是好呀?”一边搓着手,侧脸看向那个中年矮胖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