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李文秀神情恍惚地起想,昏睡了一夜,觉得身上轻了一些,喝了一碗干净的米粥,吃下两个煮蛋,使起身往外走,叫丫环不要跟着,只说到袁大塘附近走一圈,瞧一瞧正开的荷花,散一散烦闷。
李文秀走出门,却不往袁大塘去,站那里必是太招摇,白白惹人白眼,叫行来过往的人说她闲话。
她一个人离开家,往东寺港水库的方向走去。正被早起出镇口的金正和满月撞见,问她去哪里,她不语。
金正怕她出事,就让满月到金百业粮店里和金大娘说一声,金正骑着车追赶上文秀。
李文秀原是多么神气的姑娘,每次见到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原先保养精致的纤长指甲,病中折的折,裂的裂,早就齐齐剪断了,现在手上落得干干净净,不像文秀小姐的手,倒像金满月的手,短短的利落。只是她的手和脸上,让人瞧着骨瘦如柴,弱不禁风,好生可怜。
金正一路问她要去哪里,她不吱声,劝她回家去,她也不听。他想起前两个月一行六人骑车骑车,往水脚湾游玩的光景,那时文秀欢快活泼的样貌还历历在目。
当时粉色长袖上衣,对襟领下佩戴一块青绿色光洁的玉,小小的珍珠耳坠在日头下闪烁瓷白的光,深枣红的绸裙露出白色衬裤边角,白晢的脸,多怕太阳晒。莺唱燕啼一般快活。
此时的文秀,仿佛轰去了魂魄,垂头丧气,青春活力像一下子偃旗息鼓,欢乐无影无踪,只剩下形影相吊的躯壳。已经盛夏了,还穿着两件上衣,长袖包至手腕处,下面一条青色纱裙,盖在脚面,绣花鞋上因为走路沾上了土,灰蒙蒙的,和主人一样无精打采。以前她是多么爱惜,现在却浑然不觉。
自怜自爱的情感,也像是从她身上抽离。腰身盈盈一握,让人想起说书人曾有一段: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金正对她的怜爱,比往日更胜,她那个样子更显得楚楚可怜,让人心生怜惜。
金正对她说:“你坐上来,要说哪儿,我带你去便是。”
文秀顿觉有气无力,顺从地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两只手自然拉住金正上衣的下摆。
金正一只脚搭在地上,问她:“你想去东寺港水库吗?像那天一样?”她不发出声音,只是点头,金正又看不见她点头。
金正将右脚使劲一踩,左脚离地,便沿着土路一直向北。
文秀坐在后面,两手拉着他的衣服,却觉得不再那么困累,好像他将他男子汉的力量传递给她,她将头靠过去,靠在他的背后。
都说男人的肩膀上有三味真火,女人没有,所以身边有一个男人真好,她就不用害怕。男人命硬,女人命轻。
金满月到金家粮店和金大娘说:“路上见到李文秀小姐,一个人,哥哥就陪着她,怕她出事,可能会送她回家。”
金满月最近也被困在家中,轻易不到镇上来,更不被允许一个人出门,今天是印守堂里章荷生先生找她有事,她特意跟哥哥一起来。如今哥哥丢下她去撵文秀,满月就独自去印守堂。
原来章先生让满月帮忙写一些字,等暑天过后,秋季开学时要用。直写到中午,满月才知道李宅里因为李文秀失踪,闹得人仰马翻,沸反盈天。她赶紧过去将知道的告诉李镇长。
李镇长家遣人在镇子前后里外皆寻了三次,熟人家里都问过,就是没见文秀小姐,这一上午就快要去袁大塘里打捞。
原本今天早午要启程回县城的冯家夫妇,和舅爷吕明东,这会儿也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帮着李家父子俩,到处找李文秀。吕明东更是惊慌失色,如果李文秀出什么意外,心神不宁的吕明东和昨天挑起事端的李文灵,首当其冲地要面对李运佑的炮火,所以现在这两人最焦急。大夫人手里拿着连珠,连声念叨着:“南无阿弥陀佛。”
金满月小姐也觉得罪过在于自己,早上见着李文秀,只听金正的话告诉了母亲金大娘关于金正不能到粮店帮忙的事情,却忘记了来告诉李家,她哪里料到李文秀的那种胆小的姑娘,会对家人不告而别。
然而知情的金大娘,因为金正上午不能随金老板出去,只得由金大娘陪金老板跑一趟施官镇,如此这般,竟然全然没人透露李文秀与金正的行迹。
李镇长一家听了金满月说文秀往北面东寺港的方向,金正不放心也跟随她一路护送。李运佑立即叫上李致,爷俩骑马沿途去寻李文秀。
吕舅爷也骑上昨天的由县城骑来的马,跟随李家父子也追过来。金满月提醒一句,说:“我哥是骑自行车,文秀小姐回来时最好能坐在马车里歇息,这一半天一定疲倦。”
冯子恒就驾上昨天带来的轻便马车,载上金满月小姐一起追下去。金满月是心里有愧,想着需要一个女孩,方便照顾文秀小姐。
这些人一路赶往东寺港,路上并无两人的踪迹,李运佑和吕明东都猜测,李文秀这孩子心事重,一定是进了水脚湾,没准会去秀水娘家的旧屋,可能还会去参拜她亲生母亲——秀水的坟墓。
此时离李文秀离家已经四五个时辰,他们在东寺港的坝边的一棵树旁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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