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成长与死别

    一辈子都男轻女的余秀才，在垂垂将老的残烛之年，决心将一生所学倾心教授给外孙女，以慰晚年凄凉。

    余秀才二十岁至三十岁间，曾屡次参加州试而未能中举，不能取得更高功名是毕生憾事，最后只能在县衙里谋个差事，做一名文职师爷，了此一生。如今开书馆育人，倒是满足他曾发奋读书之心，将读书人的期望寄托于乡邻的孩子们身上。

    朝廷早在光绪三十一年就取消了科举考试，如今的民国都是新学堂，但老秀才的胸怀里还停留着一个古老的读书人的梦想，不曾跟随时代而有所改变。

    小满八九岁时已经断文识字，诵读经文史集，每日练习各大家的书法，尤其能把握各家不同风骨，模仿的惟妙惟肖，这颇让老余秀才得意万分。

    骆腾云这几年与小满一同在余家私塾里，与同镇其他的孩子一起开本读书，尽管外公总常拿两人作比较，而将骆腾云骂得很惨，在他学业总无进展时，也用戒尺狠打他的手心，骆腾云却并无长进，他不再忌恨这个很会读书的小表妹，反而很喜欢她的与众不同。

    小满也会私心包庇大姨表哥，在独处无人时安慰他，还偷偷帮他写功课，以免被惩罚。

    外公外出会友无人管束时，骆腾云便带小满妹妹到山里玩，捉来蚂蚱，用枯枝升火烤来吃，拽着烧得焦香的蚂蚱腿，递给一脸稀奇的小满，很会读书的小表妹吃得也很香。

    虽然小满长得像城里小姐一样文雅，却并不如看着那般娇气，可以教她爬树摘果子，走很远的路，鞋子磨破了也不会像他的弟弟妹妹那样哭哭啼啼。

    有一天，他带着小满走了很远，走了十几里的路回到骆家茶场，他一心想指给她看满山的茶树。他们天黑才到家，因为未告诉余家人私自跑出来，被大人责罚，但是小满显得异常兴奋，是她最难忘的一段经历，充满了探险，看到了不寻常的美景，而且有骆腾去顶在上面被惩罚，她自己却平安无事。

    最后一次骆腾云带小满出去玩，他同镇上的男孩子一起在树荫环绕的池塘里洗澡，命令小满抱着衣服站在石埠头上等，结果她被毒辣的日头晒昏了，落进水里。虽然小满被及时救上来，骆腾云却被责罚的最狠一次，他结束读书生涯，被送回了骆家。

    他家里并不指望他靠读书升学，自那以后就在家里学习干活，作为长子要跟随父亲学习打理家中的茶场，帮父亲搭把手，成为地地道道的山里人。

    没有亲哥哥一样的骆腾云作伴，剩下小满陪着两位老人平静地度过两年。

    民国六年秋，余秀才突然病倒，病势来得急，不过卧病一个来月就与世长辞。

    次年开春，秀才娘子也紧随他去了，小满刚十岁。

    乡邻中的老人都说，这算是喜事，老头走了，与他相伴一辈子的妻子也很快追随他而去，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这才是夫妻的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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