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三姨彻底撕破了面皮,也就不再矜持,常掐着腰在店门口指桑骂槐:“这施官镇和龙山镇,这街面上谁家不知道谁的事呢,别光顾着嚼别人家的墙根子,有本事的先管好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别在外面装胖子,家里盖帐子,把别人当傻子,以为别人瞧不见,都说我家田傻子傻,我倒要说你比田傻子更傻。”
当然闲话照旧有,只是没那么猖獗,只敢咬着舌头在夜间传播。
彪悍的袁三姨落下最大的好处是,袁三姨的两孩子不会听到这种肆无忌惮的流言,两孩子都能正常长大,有这样的妈在镇上也没人敢欺负。在家里袁三姨大权一把抓,直把傻子丈夫当下人使唤,连孩子们也看不起这个傻子爹,田老二家的两个娃养得倒是十分尊贵。
女儿田芳芳在傻子的爹和强悍的娘的环境中长大,大伯田庆丰也对她格外疼爱,家里还送她去镇上私塾,与弟弟一起读了两年书,认识些字,平日时在家就跟娘学做针线。
她娘不识字,虽然在家里要强但终不能在外面应对买卖,万事还得依靠大伯,虽然没分开单过,但是每个女人都会藏点儿私心,和不甘心。
十几岁田芳芳能帮她娘记个帐,读一下账本,写个价牌,学着帮衬家里。田芳芳没学到她娘的心眼,却继承了她娘的美貌。
袁三姨对田芳芳的爱护,是存心栽培,并私心想要靠女儿拣个高枝,让袁三娘这一辈子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美满的婚姻没有在自己身上实现的理想,想要看着女儿实现,所以袁三姨格外器重女儿。
另一方面,袁二叔换亲娶回了袁三姨的大姑子——田氏,真是一笔赔本的买卖。寡妇再嫁,又不安分,没出两年就将她给打跑了。
田家的那个寡妇妹子,再嫁也没能改掉好吃懒做,贪富爱俏的习性,家里顶好的全都留给她自己,对丈夫婆婆没尽一点儿媳妇的孝心,反而每日让婆婆洗衣做饭,她自个儿打扮俊俏上街市买菜招摇,把买菜的钱省下来买胭脂水粉。为此老实的袁二叔动手打过她几次,两年后,她竟然跟个外乡货郞跑了。
很快乡里都传开来了,都说他家媳妇失妇德,跟小货郎私奔,娘家婆家都丢尽脸面,羞于再提她的名字,袁家只能不做声吃了哑巴亏。
自此袁二叔更少与邻里来往,拼命干农活,回家伺候老母。
老母受儿媳妇私奔刺激,加上本来身体不好,最终失明了。这种情况下袁三姨体恤贴补娘家,田家油坊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据知情的人说,没过几年,跟人跑了的袁二叔媳妇又回来镇上。有人看她拿着一只花布包裹,天蒙蒙亮,鬼祟地回到镇上,说是一起私奔的货郎出意外死了,想回来跟袁二叔继续好好过日子,瞎眼的袁老母心里竟然舍不得,还想着媳妇能改过回来留个一儿半女的,把家过下去。
袁二叔狠心地将她赶走了,趁天还没放亮,撵她赶紧走人,别让乡邻瞧见。这媳妇是娘家回不去了,龙山镇也不容她,只能流落在外,生死不知。
袁三姨事后知道了,恨不得将那女人叫回来再狠狠骂一顿才解气,最好抓去半进竹笼里沉塘。回头又解劝母亲,这种克夫的女人走了好,头一个男人和私奔的男人都克死了,这种女人不干净,她不走没准把袁二哥给克了。袁老母一听心有余悸,也就不再提了。
袁二叔完全断了续娶的念头。
后来袁三姨如愿以偿地田芳芳许给了孙锦记家的儿子,两家同住施官镇上,那小子也是利落的人,未来就是孙锦记的当家人,孙家的资产比田家油坊有过之无不及,这门亲算是高攀了,袁三姨真是满心欢喜。
哪里能想到,这过门才三个月,竟然吊死了!
袁三姨嚎啕大哭声响彻施官镇,声嘶力竭。
下午龙山镇上的集会如期举行,下一年的款项各家也都捐了,帐上数字不比去年少,只是谈论镇上事务的热情少了,话题全被袁三姨家田芳芳的死给独占了。
因袁三姨娘家是龙山镇的,她的闺女田芳芳镇上多数人都见过不止一次,是个漂亮又自重的姑娘,面嫩含羞,低垂着白净的脸,不随便与人说话,对长辈也极尊重有礼貌。
这突然莫名其妙地吊死了,许多人都惋惜可怜,更多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