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起身向老夫人告辞,回去休息了。
姑奶奶一走,楚柔姈自然也得陪着一起。而一直将自己当做隐形人的楚凌风也站了起来,他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自然不便再留下。况且,他还是个男子,继续留下怕是有损女儿家的闺誉,便也起身离开。
一场不算大的风波算是过去了,老夫人也乏了。管氏不宜晚睡,也起身回了拢翠院。人都散去了,霓裳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于是也带着浅绿和初荷朝着梨香院方向而去。
君虹裳小心翼翼的望了老夫人一眼,喏喏的说了声“告退”,也灰溜溜的出了福安堂。不过,她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锁儿这个死丫头死哪儿去了!”她在院子里兜兜转转了几圈,没有发现自己的贴身丫鬟,顿时气得直跳脚。说好让她去打听楚凌风的下落,然后回来禀报她的。却偏偏一时找不到人,真是急死她了。
行走到一处僻静的花园,君虹裳兀自生着气。突然,从一旁的假山后面伸出一个小脑袋来,在看清楚眼前的人后,这才小声的叫唤起来。“小姐…小姐…奴婢在这儿…”
“你个死丫头,躲在后面做什么。还不给我滚过来!”君虹裳一向喜欢颐指气使,对下人也都没个好脸色。
那个叫锁儿的丫头见四周无人,这才猫着身子从假山洞口里钻出来。
“还不快点儿告诉我,楚公子到底住在哪个院子?”她一早就计划好了,想要来个月夜邂逅。她想,凭借着她的聪明才智和美貌,一定会让那个楚家嫡长孙对自己神魂颠倒。到时候,她嫁去侯府,成为人上人,身份比君霓裳这个侯府嫡女还要高贵,心里就暗自得意。
锁儿脸上自信满满,压低声音在君虹裳的耳边说了几句,立刻让主子阴沉的脸色变得欣喜不已。
“你是说,他独自一人住在荷香院?”君虹裳此刻双颊泛红,一副羞怯的模样,与刚才的嚣张跋扈大相径庭。
锁儿信誓旦旦的指天发誓,说绝对不会有错。
君虹裳满意的打量了锁儿一眼,便偷偷摸摸的朝着荷香院走去。
霓裳刚回到梨香院不久,就看见一个眼生的丫鬟匆匆忙忙的进了院子,凑在初荷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初荷给了那丫鬟一个荷包,笑着走过来禀报道:“小姐猜的真准,大姑娘果然冲着荷香院那位去了。”
霓裳撇了撇嘴,对这个堂姐的举动感到不齿。古代女子也这么开放吗?这般不知羞耻的跑到男子的院落去,真是丢人现眼啊。
此刻,她真的很同情那个被堂姐看上的楚公子。若真是让君虹裳得逞,那么他就必须对她负起责来。可怜的楚公子,就要跟一个行为不检娇蛮跋扈的女子结为夫妇,真是太委屈他了。
“小姐,您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楚公子被人陷害吗?当初,若不是那楚公子据实以告,小姐怕是不会这么顺利的退掉亲事呢!”初荷想到楚公子那样高洁的男子,就要被大姑娘这样德行的女子给玷污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看着初荷那不舍的样子,霓裳忽然灵机一动,想明白了一件事情。看来,那位楚公子是将她身边的这个丫头的魂魄给勾去了。所以这丫头张口闭口的楚公子,这么充满正义感。
“初荷,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楚公子?该不会是春心萌动,喜欢上他了吧?”
初荷顿时红了脸,眼神闪烁的娇嗔道:“小姐…您怎么可以这么取笑奴婢。奴婢是什么身份,楚公子又是什么身份?奴婢就算再没有自知之明,也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这样的想法怎么啦?又不犯法。”霓裳嘀咕着,觉着这丫头的思想还真是顽固,一口一个奴婢,自卑的厉害。
“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就如你所说,楚公子的确是有恩于我。那我就帮他一次,就算是报答他的直言相告了。”霓裳见她脸色红得都要滴血了,生怕她一个激动得了脑溢血,这才忍着笑转移了话题。
初荷见小姐答应出手相助,心里的不安也少了很多。“那小姐要怎么帮楚公子?”
“当然是通知楚公子别回荷香院了,现在回去还不被大姑娘堵个正着?到时候就算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从这边到荷香院要一炷香的时辰,初荷你脚快,过去通风报信。而后,再找个小厮扮成楚公子在屋子里,咱们来个偷龙转凤。”霓裳眨着眼睛,无比欢快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君虹是想要嫁祸于人,从而飞上高枝,是绝对不可能的。尤其还是在侯府,她的眼皮子底下。
她若是在别的地方行这等龌蹉的事情,她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堂姐妹,她也不好做的太过。但她偏偏选择在侯府动手,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如此败坏侯府名声的女人,她不能轻易饶了她。她没有害人的意思,却不得不提防有些小人故意拿侯府的名声兴风作浪。
初荷听到霓裳的吩咐,便一路小跑去了荷香院,希望能够在大姑娘之前赶到那边,劝楚公子暂时回避。
两柱香时辰过后,荷香院果然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侯府的主子们被惊动,全都朝着这边聚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了?”老夫人被丫鬟搀扶着,头饰都已经除下,只用一只简单的玉钗挽着头发,想必是刚睡下不久。
荷香院正屋的门口跪着一个长相清秀的丫鬟,一直在不停地哭,直到老夫人进来,这才跪着爬过去,哭诉道:“老夫人,您一定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啊!小姐对侯府不甚熟悉,一时走错了院子。不曾想…不曾想来到这荷香院的门口,遇到了楚家公子。他二话不说,就拉着小姐进了屋,奴婢拦都拦不住啊…”
老夫人听了这丫头的控诉,脑子里嗡嗡作响,气得气血翻涌,浑身颤抖不已。她才刚罚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结果转过身去,就又生起事来,还真是让人不得安生。而且这一次还牵扯到忠烈侯府的人,这叫她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啊!
君虹裳再怎么胡闹,但也是君家的后代,是她的孙女。她想要摆脱责任,都是不可能的。她只希望不要闹得太大才好,否则侯府的颜面全都叫她丢光了。
什么走错了地方,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她从福安堂出来,怎么会绕到方向完全不同的西厢去,简直是睁着眼说瞎话,当她好欺骗吗?
“信口雌黄!”老夫人怒斥一声,吓得那丫鬟都不敢哭了。
老夫人不该是心疼的上去保护自己的孙女,然后痛骂那登徒子一顿,然后要他给个说法,让小姐嫁过去为妻的吗?
“真是有趣啊…没想都堂哥这般饥不择食,对那样无耻的女人也下得去手?”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不是别人,正是前来看好戏的楚柔溪。
楚柔姈依旧冷冷淡淡的,安静的站在母亲的身边,不发一言。霓裳落在了最后,也是故意为之。简单的发式上,斜插着一直木簪,显得有些匆忙。
“发生了什么事?”她上前去扶着管氏的胳膊不解的问道。
管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有老夫人在,她自然是不必开口的。反正她最大的任务就是安心的养胎,其他的事情她能不过问就不过问。
霓裳顺着管氏的视线看去,只见老夫人怒气冲冲的命人去撞开房门,自己也带着丫鬟婆子朝屋子里走去。
“祖母…您要为孙女做主啊…孙女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却被楚公子这般亵渎,孙女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还不如死了算了!”君虹裳身上的衣衫被扯得歪歪扭扭,还露出了半截香肩,一只绣花鞋被甩到了一边,而她又哭的凄惨无比,明眼人一看便知道经历了些什么。
姑奶奶闭着眼,好半晌才睁开。
若真是楚凌风做下了这不耻的事,她这个做婶婶的,也脱不了关系。毕竟,人是自己带出来的。如今出了事,她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楚柔溪瞥了君氏一眼,她就是喜欢看到嫡母受牵连,这样她就多了一条教官不力的罪名。到时候就算太夫人有心维护她,大房也不会轻易饶了她。她真应该感谢君虹裳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帮了她一个大忙啊!
老夫人气得快要吐血,狠狠地瞪了君虹裳一眼之后,便命人上前去叫那个醉的不省人事的楚公子。虽说这件事还存在很多的疑问,但君虹裳毕竟是君家的孙女,为了君家的颜面,她也不能让她有事。
“楚公子,楚公子…”几个年老的仆妇上前去推了推那趴在床头一动不动的男子,接连唤了几声都没有动静。
难道是醉的不省人事了?不明所以的人都面面相觑。
君虹裳也有一丝的疑虑,但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她又挤出几滴眼泪,添油加醋的将事情渲染了一番。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竟然演变成楚公子酒后失德,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将她掳到屋子里欲行不轨。
“还真是会睁眼说瞎话啊…”霓裳叹了口气,对这位堂姐编故事的能力感到不可思议。这么好的口才,不去说相声太可惜了。
管氏凝了凝眉,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将女儿拉到一边,细细问过之后,心中对大房一脉更是感到不齿。“这是个不知检点的东西,咱们君家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恬不知耻的女儿!若是传出去,咱们侯府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幸好这是在自己家里,若是在别的场合,侯府的脸面怕是早就被她给丢光了。
霓裳安抚着管氏,轻轻拍着她的背。“母亲何必为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动气?再说了,她又不是侯府的女儿,自然不会影响到侯府的声誉。几十年前,侯府就已经分家了。她君红裳自个儿犯下的事,又与侯府何干?”
“可她到底是姓君的,别人说起来也不会好听。”
霓裳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母亲放心好了,老夫人是绝对不会让家丑外扬的。大房想闹上门来,也是理亏,他们讨不到什么好的。”
“这里好热闹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就在君虹裳哭的昏天暗地,几次想要撞墙的时候,院子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随同他一道前来的,还有侯爷。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侯爷一见,又是大房的侄女惹了祸,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看来刚才的处罚还是太轻了,这个眼皮子浅的侄女还是没有接受教训,依旧我行我素。看着情形,怕又是她挑起了事端,真叫人不得安宁。
君虹裳脸上哭的稀里哗啦,妆容也花了。听见门外的动静,她不由得吓了一跳。那声音很熟悉,好像是…她惊愕的回过头去,见到门外那位风采翩翩的佳公子,顿时忍不住尖叫一声,差点儿没晕过去。
这怎么可能。门外怎么还有一个楚公子?那床上躺着的那个又是谁?君虹裳越想越后怕,整个人抑制不住颤抖起来,像筛糠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人回过神来,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原本还想着为孙女主持公道的心情都没有了,只觉得一张老脸烫的厉害,真是面子里子都掉光了。这都是大老爷养出来的好女儿,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颜面无光。这个烂摊子,她是不想管了。
“晚辈刚才出了院子,就被侯爷叫去喝酒,没想到听说荷香院出了事,这才回来看看。”楚凌风也是个聪明人,话都只说一半,含糊其辞的,将所有的疑点全都抹去。
众人的视线再次聚焦在君虹裳的身上,大多都带着鄙夷和蔑视。这样赤果果的栽赃陷害,还真是令人发指。而且,这陷害还错漏百出,大姑娘连人都没弄清楚,就与人纠缠到一起去,还反过来说是被人轻薄了,这是太可耻了!
那一双双轻视的目光扫过来,君虹裳真的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刚才她不过是演戏罢了,随口说说,可到了此时,她真的希望自己已经死了。因为一个死人,是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和看法的。
“居然主动跑到客院来献身,还反咬一口,想要栽赃给他人,真是太不知廉耻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结果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真是笑掉大牙了!”
“那小厮看了大姑娘的身子,大姑娘怕是要嫁给那小厮了!”
“这叫自作孽不可活。谁叫她想要算计别人呢,结果却将一辈子给搭进去了,真是不划算啊…”
四周的闲言碎语,像是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压的君虹裳喘不过气来。她明明计划的好好地,打听到了楚公子的下落,然后尾随他进屋,再做出被轻薄的假象。如此一来,他纵使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只能答应娶她为妻。
可是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个地步。那楚公子竟然没有回屋,刚才进屋的男子,只是负责打扫的小厮,这叫她情何以堪?
难道她真的要嫁给一个低贱的奴才吗?不,绝对不可以。
“祖母…祖母你可要为孙女做主啊…一定是这个奴才,是他觊觎孙女的美貌,所以才假冒楚公子,欲对孙女不轨…祖母,孙女也是受害者啊,您一定要将这个奴才千刀万剐,为孙女主持公道啊!”
那小厮被泼了一身的冷水,总算是醒了过来。听到君虹裳的一番话之后,立刻吓得上前磕头求饶。“老夫人明鉴…奴才冤枉啊!奴才不过是替楚公子送热水进来,没想到刚要转过身去,就被大姑娘从身后抱住。奴才吓了一跳,挣扎之下不小心撞倒床柱上,就晕了过去,哪里还记得以后的事啊。老夫人若是不信,大可让人去床头验看,真相如何便知分晓。”
侯爷听到那小厮如此有条理的一番话,不由得惊愕住了。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下人,也有这样的才干,当真是小瞧了他了。
“你胡说。分明是你看我貌美,便趁着无人的时候,想要对我不轨。你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本小姐也是你能肖想的么?!”君虹裳尖叫着,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楚柔溪嗤笑一声,落井下石的道:“就你那样的姿色,也算得上美貌?别笑死人了!那小厮是瞎了眼么,竟然会看上你?”
君虹裳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去撕了楚柔溪这个幸灾乐祸的女人。“楚柔溪,你少在这儿说风凉话!在侯府,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楚柔溪不屑的斜了她一眼,满脸的鄙视与不屑。“的确是不该与你废话。和你这样的人说话,简直就是脏了我的嘴。”
“你…”君虹裳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气急之下,她一口气喘不上来,撅了过去。
锁儿唤了一声小姐,扑到君虹裳的跟前将她扶起,神色很是惊慌。结局不该是这样的,她家小姐的身子被一个小厮给看了,那就只能下嫁了。想到自己的主子要嫁给一个同样身为奴才的下人,她心里就…很想大笑三声:君虹裳,你也有今日!
平时,君虹裳颐指气使,对她们这些奴婢非打即骂,她早就受够了。若不是自己的卖身契还在她们母女的手里,她早就不愿意呆在她的身边,任她使唤践踏了。如今,看到她遭了报应,锁儿真的很开心。
“还不给我闭嘴!”老夫人对这个孙女实在是太过失望了,都这个节骨眼儿了,她还不收敛一些,真是个庸才。
君虹裳见老夫人是真的气恼了,这才不得不低下头去不敢再吭声。
等到老夫人神色缓和了一些,景嬷嬷这才上前去询问道:“老夫人,您看这事该如何处理?”
老夫人瞥了那跪在地上的小厮一眼,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是哪个院子奴才,平日里都负责些什么?”
那小厮见老夫人问话,恭敬地磕了个头,才用铿锵有力的声音答道:“回老夫人的话,奴才秦三,原先是话事房当差的。因为姑奶奶回府,后院人手不够,奴才便被调到荷香院服侍楚公子。”
老夫人见他态度恭敬却不失大气,答话也是有条不紊十分明朗清晰,心里便高看了他几分。能够在话事房当差,必定是个不错的。老夫人顿了顿,正沉默着想着该如何处理这事,侯爷便上前两步,率先开了口。“这小厮倒是个可造之材,儿子很是欣赏,想收了他到书房侍读,母亲觉得意下如何?”
侯爷的抬举,令秦三有些受宠若惊。
老夫人点了点头,于是接着问道:“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都做什么营生?”
众人见老夫人居然关心起一个小厮的家事来,心中都有了数。老夫人怕是想要让大姑娘下嫁呢!
君虹裳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祖母和叔父不帮着自己也就罢了,还对一个小厮如此看重,实在是太过了。就她那榆木脑子,还未往结亲这方面上想,只是觉得自己被当成了透明人,心里无比的委屈。
见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姑奶奶也没兴致继续看下去,于是带着两个女儿率先告退。她这一走,楚凌风也不好意思留下,毕竟是外人,主人家处理家务事他不便在场,于是也随意找了个借口躲了出去。
不一会子,院子里就只剩下自家人。
那小厮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将自己的身世一一道来。霓裳总结了一下,那就是因为家道中落,他一个落魄秀才自愿卖身入府当了小厮,家里还有个老娘。概括为八个字就是:人口简单,家世清白。
“嗯,倒也是个不错的。柏儿你觉得呢?”老夫人瞥了君虹裳一眼,心里便打定了主意。
侯爷对老夫人的暗语也早已领悟,点了点头,道:“全凭老夫人做主。”
老夫人颔首,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对跪在地上没个样子的君虹裳说道:“今日之事,都是你自个儿挑起来的,就由你自己承担。秦三人不错,又有些能力。若有侯爷的提拔,将来若是有了出头之日,也不算辱没了你的身份。你回去给我好好地反省反省,过两日叫你爹娘到府上来一趟,挑个吉日嫁过去吧。”
君虹裳惊愕的张着嘴,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双眼瞪得老大,根本不肯相信老夫人的话是冲着她这个孙女说的。她堂堂侯爷的侄女,怎么可以嫁给一个低等的奴才!
不,她绝对不能答应。
“祖母…我可是您的亲孙女啊,您怎么能这么对我?他是什么身份,一个低贱的奴才,我怎么能够嫁给他?!”君虹裳大声的嚷嚷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老夫人冷冷的眸子扫过去,打住她即将说出口的话语,喝道:“你给我住嘴!就你这德行,哪里有半点儿君家女子该有的气度。今儿个祸事是谁闯出来的?还不是你自个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底打的什么主意,如此不知检点,还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你不要脸侯府还要脸面呢!秦三也没什么不好的,有才识有学问,假以时日必定能成大器。莫说是下嫁了,我还觉得是你高攀了呢。言行举止粗鲁不堪,没有半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君家这些年是白养你了!不下嫁也行,但你的清白已经丢失,不会再有人愿意娶你,你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剃了头发去庙里当姑子;二,是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你回去给我好好地想清楚。”
君虹裳听完老夫人的话,尤其晴天霹雳。
她才不要去当姑子,清茶淡饭孤苦的过一辈子。她也不想死,她这样的大好年华,怎么可以死去?这两样,她一样都不想选。可是要她嫁给一个没身份没地位的下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祖母…你这么能如此狠心?他一个下贱的奴才,怎么能配得上我。我就算再不济,也是君家的大姑娘,是侯爷的亲侄女。您这样做,就不怕外人耻笑吗?”她据理力争的说道。
霓裳嘴角微扬,心道:这堂姐还这是不知好歹,老夫人已经够手下留情了,难道她真的想要自寻死路不成?不过骄傲如她,让她嫁给一个身份卑微的下人,那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要痛苦。
果然,老夫人在听到她的狡辩之后,脸上也露出不屑的神态。“你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皮的事情来了,我害怕别人笑话吗?别人就算要耻笑,那也是笑你的爹娘没教养好你,与侯府何干?世人皆知长乐侯府早已分家,你的罪孽凭什么要侯府来背,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老夫人这一番狠话,让君虹裳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一直以来,她认不清事实盲目骄傲的资本就因为她是长乐侯的侄女。如今失去了老夫人和侯府这个靠山,她不过就是个商人的女儿,是属于最末等的商人之女,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霓裳看见君虹裳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有丝毫的同情。这种认不清自己身份的蠢货,不值得她同情。
管氏对老夫人的处置没有任何的异议,反正这大房早已生分了,她对他们毫无感情可言。加上前些日子大房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她早就寒了心。这会儿虹姐儿被逼着嫁给一个看了她身子的下人,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一丁点儿的怜悯都不曾有过。
侯爷见事情处理完了,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母亲受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还不快扶你家小姐回府?!”
送走了老夫人,侯爷便送管氏回了拢翠院。这里的善后,就交给了自己的女儿霓裳。
“这院子今晚怕是住不了人了,幸好隔壁的湘竹院还空着。浅绿,让丫鬟婆子们利索一些,尽快收拾出来,好让楚公子住进去。”霓裳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三两下就将事情给安排好了。
丫鬟婆子们各司其职,不一会儿就散去了。剩下君虹裳和她的丫鬟,也浑浑噩噩的离开了荷香院,淹没在了夜色中。
霓裳妥善的处置完毕,正要往回走,就见到不远处站着的楚凌风,于是礼貌的朝着他点了点头。
“小姐请留步。”楚凌风有些急切的拦住她的去路,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
“楚公子有什么事?我家小姐要回去歇着了。一会儿湘竹院收拾出来了,会有丫鬟来请公子过去的。”浅绿有些不赞同的望了自家小姐一眼,并没有要避开的意思,依旧不近不远的站着小姐的身后,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谨慎起来。
楚凌风见她没有屏退丫鬟,心里有些话又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于是开口道:“今日多亏了小姐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在下感激不尽。”
“楚公子不必客气,这是我该做的。若是真的要谢,就谢初荷那丫头吧。要不是她飞奔着去给公子报信儿,怕是事情不会这么圆满的解决。”霓裳丝毫没以恩人的姿态自居,反而将功劳都推给了自己的丫鬟。这在楚凌风看来,便是她想要撇清关系,与他保持距离了。
想到自己喜欢的女子对自己处处防备疏远客气,他心里就不是个滋味,脸色也渐渐地变得苍白起来。“如此,便多谢初荷姑娘了。”
初荷一直低垂着脑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听见被点名,有些错愕的抬起头来。“公子不用客气,奴婢愧不敢当。”
霓裳见这小丫头脸红着低下头去,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天色不早了,楚公子还是早些歇着吧。霓裳告退。”
福了福身,霓裳没有任何留念的带着两个贴身丫鬟从他身旁走过,只留给他一个淡漠的背影。
楚凌风心口酸楚不已,双手也不自觉的拽进。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姑奶奶在年前最终还是离开了锦州城,回阳城去了。临走时,她依依不舍的拉着老夫人说了好一会子的话,眼眶湿润。
送走了姑奶奶一行,霓裳又开始张罗起过年的东西。各房各院的丫鬟婆子忙着贴对联挂灯笼做吃食,到处可见忙碌的声音。
除夕夜,侯府里一片欢声笑语。
霓裳穿上新做好的带着喜庆图案的簇新衣裳,梳了个比较繁复的百花髻,还特意戴了一朵石榴红的绢花,这才带着丫头去福安堂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看着孙女愈发妍丽的容貌,心里满意的不得了。一家人翻过年去,就要回京城了。到时候见到那些老姐妹,她可要好好地带着孙女出去炫耀一番,也好让她们羡慕羡慕。
管氏的身子愈发沉了,肚子也凸显了出来。在经历了初期的不适之后,如今胃口大好,每日至少要吃五顿饭,原先的尖下巴也变得圆润,看起来颇为富态。
侯爷休沐在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气氛很是和谐。
原本这样的美好气氛可以一直延续下去,可是不知道哪个院子不懂规矩的丫鬟匆忙的闯了进来,硬生生的打断了屋子里的氛围。
“什么事如此惊慌,学的规矩到哪里去了!”老夫人自打经历了大老爷那些糟心的事之后,就重新对府里的规矩严格了起来。
那丫鬟额上冒着细细的汗珠,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道:“老夫人饶命,奴婢真的不是有意冲撞老夫人的…实在是…何姨娘她高烧不止,竟说胡说,奴婢想求老夫人给个恩典,去请个大夫。”
她回话的时候,还不时地偷偷地瞄着侯爷的反应。然后,侯爷听了她的禀报,只是微微蹙眉,却没有起身过去探望的意思,顿时有些心灰意冷。她可冒着被罚的风险硬闯进来的,如今看到侯爷对姨娘这般的冷淡,她就忍不住一阵心寒。
“大过年的,尽添晦气!”老夫人最是迷信,被丫鬟这么一搅和,好心情都没有了。“她病了,又没拦着你们请大夫。偏偏在这时候跑过来找晦气,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老夫人!”
“老夫人饶命…奴婢知错了,老夫人开恩。”见老夫人变了脸色,那丫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霓裳也不想大过年的被影响心情,于是上前扶住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祖母何必动怒?丫鬟不懂事,罚了便是,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啊。”
“是啊,母亲。”管氏也开口说道。“这丫鬟不懂规矩,让人撵出去也就罢了。您呀,可要好好保重身子,将来还要帮忙带孙子呢。”
提到孙子,老夫人的火气就降了下来,眼神也一瞬不瞬的盯着管氏的肚子,眼神也柔和了不少。“嗯,说起来有些事情也要早作打算了。再有几个月,你就要临盆了,这产婆和乳娘要备着了…”
“还早呢,还有五个多月呢…”管氏满足的抚摸着肚子,脸上晕着一层淡淡的幸福。
那跪在地上微微发抖的丫鬟见主子们根本不在意何姨娘的死活,但又不敢擅作主张的离开,一时有些为难。
霓裳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终于发了善心,说道:“还杵在那里做什么,何姨娘不是病了吗?还不快去找大夫!”
那丫鬟赶紧磕了头谢恩,忙不迭的跪爬了出去。
这不怎么和谐的一幕很快就被新的话题给淹没,屋子里渐渐热闹了起来,就连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杜姨娘也时不时陪着说上两句。
她们聊的话题霓裳插不上话,便一个人坐在软榻上拿起手里的一个荷包把玩着。那荷包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前些日子她在床榻上无意中找到的,看着喜欢就留下了。
管氏看到她手里的物件,眼睛一亮,道:“霓儿,你这荷包哪里来的?”
老夫人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颇有兴致的看了一眼,道:“的确是精致,不像是一般的手法,看着有些眼熟。”
“听母亲这么一提醒,媳妇也觉得这荷包的绣法看着有些眼熟。像是…出自京城第一绣娘姜十娘之手。”管氏细细研究了一番,这才想了起来。
“果真是姜十娘的手法,霓儿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荷包?”据老夫人所知,这姜十娘的名气之盛,堪比名门闺秀。她的手艺好的没话说,连一向挑剔的太后娘娘也赞不绝口。想要得到她的一幅绣品,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霓裳一直生活在锦州城,她是从何处得到姜十娘绣的荷包的呢?
老夫人的疑惑同样是管氏的疑惑,两个人都紧紧地盯着霓裳,让她有些莫名的紧张。不就是一个荷包嘛,至于这般好奇么?
“这是霓儿无意中在一家店铺里看到,觉得十分喜欢,便买了下来。怎么,这荷包有什么问题吗?”她半真半假的答道。
老夫人接过那荷包,翻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霓儿,你老实说,这荷包到底怎么来的?据说那位姜十娘脾气古怪的很,就算有银子也不一定能够得到她的一件作品。她的东西,更不可能随便在店铺里买到。”
霓裳见谎言被揭穿,只好吐了吐舌头,道:“好啦,霓儿不开玩笑了。这荷包,是倪儿无意中捡到的。至于它的主人是谁,我就不清楚了。”
“莫非是上回郡王来府上不小心丢的?”老夫人握着那精致的荷包猜测道。莫非清郡王看上了霓裳,所以故意留给她的?
管氏却不以为然,指着那荷包上的麒麟图案说道:“这肯定不是清郡王所有。您瞧这栩栩如生的麒麟图案,只有亲王级别的才配佩戴。”
霓裳惊愕的看着和似龙又不是龙的图案,顿时噎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