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一咬菱口眸色冷厉,“就如此平白忙活一场?我们找他算账去!”
就着微风拂过面颊的徐徐然,白卯奴晃了晃神,幽幽一叹:“算了。”糯唇软粘,“这件事我们做的本就不正大光明,找他算账沒有道理。”
“正是。”
极平和的声音当空传來,猝然一下,惊了白青二姊妹一大跳。
那是法海的声音……
卯奴回首,自那长街一段不远,迈步稳稳走來的一人,正是披了朱红嵌金波袈裟的法海大师。
“呵。”青青亦在这时看到了法海,薄启唇一抹讪笑,语气啭啭幽幽的,“臭和尚,你可真是作的一手好死啊……我跟姐姐还沒去寻你,你倒敢來自找上门!”尾音厉厉扬起,抬臂做了剑拔弩张的姿势。
“青儿!”卯奴怕青青吃亏,忙从一旁把她拉住,蹙眉敛目,“不可对法师无礼。”
“他都不讲情理的來破坏我们的好事儿,我又作甚还得对他有礼?”姐姐这话听來只觉好笑的离谱,青青不屑,甚至有些隐然鄙夷,鄙夷于白卯奴的隐忍怕事。
白卯奴心知青儿在想什么,便又凑近几分低语幽幽:“他的修为在我们之上,我们打不过他。”
这从牙缝里抵着舌尖飘出來的字句,成功的抑制住愤愤然无收束的青青。有道“好汉不吃眼前亏”,陪本儿的买卖,她自然不做。
这一幕被法海看在眼里,一双睿智冷目因为淡泊而又显得有些漠漠:“白蛇。”且行几步,隔着一段距离在不远不近处停步驻足,“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目光依旧平视,似站在智慧高地的大成慧者,“贫僧早便告诫过你,若你继续执迷,只会害人害己,在你不经意间!就好比八月前的这场时疫!”
“我沒有在害人!”白卯奴眯了软眸启口曼曼,“我只是……只是在帮助官人立业,让他保安堂在姑苏城里扎下根基!”
法海面色不变,只是淡淡:“这句话,你自己相信么。”不是问句。
只此淡写轻描的一句话,却使得白卯奴心下一个猛烈亏空。她一直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一直都在以帮助徐宣赞立业为借口而不让自己生下愧疚心。可这其中的私欲极恶业,是不可能真正欺过心去的!
是时又听法海沉沉一叹:“白蛇,俗世的纷繁已经将你一颗修持的清明心,渐次包裹起厚厚一层尘埃。混元大道已离你越來越远。若再不识迷途、不知回返,终有一日、必坠恶道。”
斑驳光影在白卯奴一张淑丽面孔间筛洒下细碎金波,站在风的当口,白衣白裙的她宛若翩然欲飞的漠漠白莲花:“恶道、善道,都是往后的事情,我又如何能够知晓日后会不会当真走向修持的极乐道?”她垂额,眸中一缕茕色,“谁來为我担保?若让我就此放弃徐宣赞,代价太大,太大了……倘使我重返青城潜心修持,可修持千万年后依然沒有飞升净土、至得大欢喜,我又当如何?岂不竹篮打水两相空?”
她心知自己发出此类诘问是不对的,因为任何修持都不能够带着索取的**。修持的缘故只是为了让自己从心坎里生出欢喜,只为顺着自己的心不违背,自己心甘情愿。如若强制,必然无果,因为一开始便沒有真正入了皈依的**门。
可她还是生出这实在肤浅的诘问了,一如身在蛊、从來无法清明……
法海沉目:“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一阵清风极料峭的拂过身畔,金红袈裟随风飘摆,仿佛特地为他造的势。眼前的法海禅师愈添一种飘飘欲仙的旷古感。
这样的感觉,为何如此熟悉……青青原是想去叱他,却反眯起朦胧的眸子,有些看不真切了。
循着天风浩浩汤(shang)汤吹鼓的势头,白卯奴忽的思绪混沌凌乱。眼看法海转身回首,一步一步重又将身远行在前方一派空寂到有些寂寥的街道间。
那种出尘、那种万般皆放,仿佛剥离了时间与空间,与这娑婆软红不在同一处……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岁月静止、时光凝固。
忽然,身旁青青自喉咙里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凄厉长嘶,若变了个人一般神情萎靡到几近崩溃。
“青儿!”白卯奴回神,一把抱住了发狂的青青。
青青自己也不知为何会生起这般癫狂情态,只是实觉一颗心于刹那间承载了极渊极深的许多哀伤……这样彻骨噬心的哀伤似乎不属于她自己。又似乎,是感染了另一个她自己。
“姐姐,我气不过我气不过!我去找法海理论!”兀地挣开卯奴的束缚,这通尖锐的吼叫依然撕心裂肺如故。明显的借口,明显的对口不对心。
“青儿!”卯奴眼见青青一个腾云飞入云霄去追法海,原也欲飞身去拦。却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的停在了原地。一道意念驱使自己不要去追青青,莫名其妙,终究蹙了娥眉,一阵急喘,未再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