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白羽自江州往西入了宿州地界,不过三五日光阴便飞越了千里山河,俯瞰乡野,路边饿殍上的皮肉被枭鸟野狗啃噬殆尽,徒留白骨碎布散落草木间,无坟茔,无香火,无墓碑,无有人前来祭奠。
那白羽信鸽飞至一座城池上空时,体力已是相当不济,不得落下到一处枝丫上歇息片刻,梳理翼上飞羽时见下头热闹非凡,几百人排成一条长龙候在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铁锅前,既有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端着裂口粗瓷破碗的,也有满面富贵气披金戴银拿着细瓷碗满不在乎谈天的,让它有些费解,有这光景,去哪儿寻食不比在这等着一碗稀薄的粥水强?
它又见了有人才领下一碗粥水来,刚走过巷尾便被人夺了去,追赶两步便没了气力,掩面伏地痛哭。
歇息够了时候,它在城里盘旋着,好容易找见一小撮白米被竹筐虚掩着半边,便飞下去才想要啄食,那竹筐旁边撑着的木棍便松了,只来得及砸着它半边羽翼。
它仓皇地飞走,身后飞来石子,还有几个稚童的相互埋怨声,要不是这下扯急了,一会儿可不是就有烤鸽子吃了?
真可怕....
惊魂犹未定的它又急急飞了一天一夜,这才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所在,群山掩映间竟有一汪碧水,水中有一叶扁舟,扁舟上有个青箬笠绿蓑衣女子,远远见了它来,便露出些许笑意来。
不去效仿隐士“一人独钓寒江雪”孤高做派的女子并未拿钓竿之类的物事,伸出一只小手来让信鸽停在手背上,抚抚它身上白羽,从脚上绑缚着的细长筒子中取出一卷白绢来,扫看完了上头字句,便取出一把米来放在手心,任由那信鸽啄食,而后又往那细长筒子中塞进一卷写了字的白绢,便放那信鸽飞走了。
这一叶扁舟靠了近旁的木码头停了,女子离了船,脱下身上箬笠蓑衣交给岸上候着的下人,岸上有人屈膝半跪。
“小姐,江州以及徽州、宿州、青州三州能联络上的子弟,还有一百二十七人。”半跪那人沉声道:“其中二十九人有倒戈向松峰山嫌疑,都是与松峰山交过手又都活下来的,属下暂且观望一二,若是确凿无疑,便由小姐定下清理门户的时候。”
“不必定下时候。”女子冷声道,“一旦倒向了松峰山一心一意做狗,那杀了便是,越早越好。”
半跪那人只愣了半个瞬刹,便低头应道:“是,属下听令。”
原以为依着小姐的性子不说就这么大发慈悲放过这十九人,也不会如此激烈的这下属正要退下,却听得身后传来女子冷笑声:
“刘自在,是不是以为我会放这些人苟活,给他们一条活路?若是如此,那些在滮湖上死的人,在江州各处死的人,在江宿二州交界野河道里死的人,他们的命,又有谁来让他们活?”
“一旦确认倒戈,立刻诛杀,如若包庇,与之同罪。”
听闻此语的刘自在知道此事再无回旋余地,便打消了心里给那伙子人求情的念头退出去,说实在的,那二十九个人即便站在他面前都给他一刀杀了,想来错杀的一只手也就能数过来,只是都是从前楼里相熟的人,要真面对面斩杀了,怕是下不去手。
不过他们讲真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求条活路罢了,不然也就和滮湖那几百号子人一样成了孤魂野鬼,他刘自在侥幸没能回槜李郡,因而才逃过一劫,要真没在路上耽搁那一下子,说不准还真成了那二十九人当中的一员。
话虽如此,刘自在却开始着手考量起了诛杀烟雨楼叛徒所需,他原本在烟雨楼中算不得是如何重要的角色,不过是每月领三两银子月钱的二等子弟,而今却因祸得福,执掌烟雨楼当下的大多事物,还担着个代副楼主的名号,地位自是比起之前来拔高不知几筹,只是名头不小,权柄却少的可怜,麾下能调动的不过三十几人,身手也都寻常,全数二层楼境界,想要他一个三层楼带着去杀那二十九个叛徒....
怕不是以卵击石。
那二十九人中武道境界最高的是位距武道五层楼仅有一步之遥的烟雨楼前堂主,是为数不多能在滮湖一役后杀出重围活下来的人,其余二十八人也差不离是这路数,都有段光景是说不清楚行踪的,而今隐姓埋名在各处躲藏,要想按烟雨楼的老规矩,就得带着人杀上门去宣读罪状令其认罪伏诛,胆敢反抗就地斩杀,本是楼里为彰显手段的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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