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澜泱回头,原是胤褆的福晋,伊尔根觉罗氏。
真是瞌睡来了遇枕头!
周澜泱迈步走了过去,低身行了礼。“见过郡王福晋。”
伊尔根觉罗氏一愣,随即笑道:“什么郡王福晋,也就趁着今晚叫叫吧…你是谁呀?抬头来我瞧瞧。”
周澜泱起身,缓缓接下帽檐,诚恳说道:“回福晋,妾身是直郡王曾经的副将周清河家中小妹,周澜泱,今日突闻郡王遭难,特来…”
周澜泱心里不好受,狠吸了一口气,才说道:“特来送杯酒水。”
那柔慧妇人脸上噙着浅淡的笑容,温声道:“你有心了。如今胤褆遭了难,谁不是想着能离多远算多远。”
其实伊尔根觉罗氏认出了周澜泱,知道她是九爷府上的。可是,如今胤褆倒霉,不能牵连了九爷府。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胤褆。”
妇人一只手上提着灯笼,一只手上端着碟糕点,应该也是要给胤褆送点心的。
周澜泱跟着左拐右拐的,最终进了一间僻静院子。
“圣上下了令,不可留人近身伺候,不可居于以往寝殿,不可膳食优于废太子。所以就只能在这里了……”伊尔根觉罗氏推开门,说着令人绝望的话,可她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怨恨和不甘,反而蕴着浅淡的温柔。
那破败屋子里,以往叱咤风云,横扫疆场的直郡王就立在窗前,手上脚上皆被镣铐所困。
听到推门声,他回头,目露惊诧。
“小…小弟……”
“爷!”伊尔根觉罗氏连忙阻了他,说道:“这位是曾经您的副将,那位周公子的妹妹,说是特意给您送酒水来的。”
胤褆会意过来,蒙蒙的点点头。
指着那矮桌,道:“坐吧。”
周澜泱放下酒,觉罗氏放下点心,又悄悄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周澜泱捡起地上的两个缺角破碗,倒了酒水,推了一杯给胤褆,自己先灌了一碗酒,咂咂嘴,才说道:“我一妇道人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晓该做些什么,送杯薄酒与郡王,愿郡王爷顾惜自己,身体为重!”
胤褆盯着那酒水看了好一会儿,一直烦躁的心突然静了下来。他喝口酒,道:“不是爷,可皇阿玛不信爷!”
周澜泱不能说的话很多,比如,她不能说今晚他不止是替自己与大哥来给他送酒的,还是替胤禟来的。
其实,要想救胤褆脱困不是没办法,只需要证明胤礽发疯是因为吸了忘忧膏而不是什么魇术就够了。
可是……这样的真相,真的有人需要吗?
太子不需要,胤禟不需要,甚至,皇帝也不需要。
周澜泱端着碗的手在颤抖,她氤下两滴泪在酒水里,又和着喝下,放下碗来,大笑道:“他是皇帝啊!从来只有别人信他的,至于他要不要信别人,谁知道啊!”
闻言,胤褆一愣,而后便跟着周澜泱哈哈大笑,他仰头望着破落屋顶,直直笑出泪来。
“是诶,你说的对!你比本王活的通透,比本王看的明白!”胤褆点了点眼圈,湿润被指腹抹去,他举起酒与周澜泱对碰,而后一饮而尽。
帝王之心,比烈日更加不能直视,其中深意,岂是能被人轻易看穿的。
周澜泱与胤褆痛饮酣畅,酒过三巡,周澜泱手撑着桌面,眼神有些恍惚,吃吃笑着:“大千岁,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吗?”
“哈哈,当然记得,你还说要爷裤子脱了从珍馐楼里爬出去!爷当时吓一跳!天下间怎么就有这般胆大妄为的女子!”胤褆提起酒坛摇了摇,在耳边听着酒水晃动的声音。
还有一些,他抬手,将余下的那点酒水分匀了在两个碗里。
周澜泱注视着水流,抬眸笑道:“说句逾矩的话,妾身当您是朋友的!”
“不逾矩!小弟妹心直口快,性情豪爽,半点没有后院女子的矫情,我亦敬你为好友!”胤褆端起酒,豪气的拍着胸脯,还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二人终于将这坛子酒分完了。
周澜泱垂下头,双手放在桌案上,无规律节奏的拍打着。
“呵呵。”她在笑。
“哈哈哈哈……”笑声有些痴狂。
胤褆也跟着她笑,道:“爷倒霉了,你还笑?”
“诶,不是。”周澜泱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道:“我与大千岁说个笑话,简直比你那魇术还鬼扯。”
“你说!爷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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