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夏还是原谅了陈铭。
虽然第二天的确是她自己拿着苏林林整理的考纲,去了陈铭兼职的打印店,他那天满课不在。
平时他坐的前台那儿,坐的是另一个跟他轮换值班的同学,正在低头打游戏。
洪夏捧着一沓考纲走过去,前台的同学头也不抬地问:“多少张?”
“九十张。”洪夏回道,其中包括给室友打的两份。
“二十二块五。”
洪夏一算,两毛五一张,就为着这两毛五一张的打印钱,陈铭昨天居然就对自己说“你就不能快点嘛”。
“我不就是打个考纲嘛,一共能有几页纸!又不是大英百科全书,凶屁啊!”她忍不住低声骂道。
前台同学依旧沉浸在游戏里,埋着头接了句:“复印大英百科,去第三台机子,纸多。”
“我靠……”
洪夏顿时觉得这打印店风水真是不行,不仅里面的机子有毒,里面的人也有毒。
打完回宿舍,她把昨晚发生的事儿打电话讲给罗素素听,罗素素听完说她这个人变了。
“你原来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一个人的,你可是天蝎座。”她对洪夏说,“当初你男神花孔雀因为期末考没理你,你就真的也没理他,哪怕他是陈灿。”
言下之意,眼前人只是陈铭,不是陈灿,自己却能一个晚上便原谅他了。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记仇,这么小心眼么?你要用全面的、发展的、动态的、客观的眼神看待我……”洪夏说着说着自己也没了底气。
她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变了?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变了的呢?
从那个恃才傲物,心比天高的“别人家的孩子”沦落为现在的“内事不决问苍天,外事不决求鬼神。”
比如,前两天她就还刚刚给锦鲤大王打赏了48块钱的鱼粮,乞求工程经济学顺利考过。
这种改变,可能是从大学第一次挂掉“线性代数”这门课的时候开始吧,洪夏心里想。
那个时候她刚从北方到南方上大学,小学课本里说:每到了秋天,大雁们就会成群结队地飞往温暖的南方过冬。
她那时觉得小学课本都是骗人的。
除非这群大雁们各个都背了个电暖气,否则它们可能活不过明年再飞回来,毕竟没有暖气的南方的冬天可实在太冷了。
一向到了冬天气血凝滞、身体不好的洪夏更是雪上加霜,大病小病不断,最后还不得已住了三个星期的校医院。
等她三个星期再回课堂,就发现天都变了,课本上的一切似乎都向着自己不可控制的方向,高歌猛进地发展着。
当时她特别深情款款地捧着线性代数课本说:“三个星期了,我没有忘记你,是你这个负心汉,忘了带我走……”
她的室友颜梦羽对此评价说洪夏的爱太廉价了,都三个星期了还好意思拿出来说事儿。毕竟线性代数是一门,她上课弯腰捡个笔再起身回神,就不知道今夕何夕的科目。
于是那个学期,她的人生里第一次领悟到重点985高校“不及格”三个字的威力。
是把这些来自祖国五湖四海的高中佼佼者,曾经引以为傲的意气风发狠狠打碎,不仅要零落成泥碾作尘,还要化作春泥更护花……
毕竟挂科的人得交重修费。
当时学校里一度流传着说,数学学院的那栋新楼,就是用学校一届一届的学生的高数重修费建起来的。
所以晚上千万别随便进数学楼,那一砖一瓦里可都是挂科学子们不屈的哀嚎。
洪夏自嘲,她就是那一坨春泥,护了数学学院这朵大食人花。
因此她常常觉得陈铭特别厉害,他不仅高数线代概率论都是优,土木四大力学也都是优,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而博学的灵魂呢?
你看,话不能说得太满,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除了你们小区楼下卖“完美芦荟胶”的,没有人敢说自己完美。
“其实你潜意识里,你觉得你喜欢陈铭,是因为你人生的前十八年,从来没有尝过当学渣的滋味,如果能和这样的大学霸在一起,你就可以安慰自己,别人不会瞧不起你,你哪怕挂科了,也能获得别人的青睐。”
“你觉得这样真的是喜欢么?”罗素素这样对洪夏说道。
洪夏默然不语。
那一瞬间她觉得罗素素好像一面照妖镜,让一个人所有难以启齿的虚荣,和故作无畏的自卑在她面前统统现形。
只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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