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天没见过太阳了,今日的雪落在昨日的雪上,新的压着旧的,越积越厚,就是不消。
天色暗沉,屋子里面昏昏的,弄得人困意朦胧,注意力实在难以集中,手中的活计都慢下来。
家家户户白日须得要点灯,把屋子照得亮堂堂,才能好好做事,灯油上的开支因此翻了一翻,可正是打油人的好季节,为赚这点子街坊领居的灯油钱,打油的好似不怕冻,挑着担子,担着灯油走街串巷叫卖。
柳姨娘坐在窗下借着屋外的光做针线,一不小心便刺破了手指,白净的手帕子上立刻多出一点红豆,疼的柳姨娘咂咂嘴,把手指含进嘴中,只觉得指尖热乎乎的,像有鲜血流出来了,皮肉突突地跳着疼。
“阿娘阿娘!”
小姑娘手里抓着小风车跑进来看见柳姨娘喊着手指头,嗤嗤地笑了,“阿娘都多大了,还啃手指头,可儿都不会这样做。”
柳姨娘不经好笑,把女孩抱起来在身边坐下,看小女孩姣好的面庞,越看越爱。
她端起正在绣的帕子给女孩,“阿娘是因为天太暗了,做针线不小心刺破手指,这才啃手指的。”柳姨娘摸着可儿的头,语调温柔。
“那阿娘何不点灯?”可儿一脸天真地望着柳姨娘,眼里满是小女孩的单纯。
柳姨娘对着可儿指一指面前空空的油灯碗,无奈的笑道,“因为阿娘没有灯油啦!你看!”
可儿聪明,立即便会意,“那可儿这就替阿娘打油去!”说毕,便拿着风筝一经去了。
柳姨娘微笑点头,看见可儿消失在走廊尽头,就知道她根本没去打油,而是玩去了,不由淡淡地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生的这样乖巧,却是男孩心性格”。
柳姨娘起身将枯了的灯重又添上油点亮,继续认真做手里的活计,试图绣一颗红豆,遮住那一点血污。这块帕子是她绣了想送给郑老爷的,从起针是便处处留意,现在弄成这样,柳姨娘觉得十分惋惜,转念一想,又觉得无妨。
郑老爷虽然做官却一生清贫,不大喜欢铺张浪费,柳姨娘爱他,更尊重他说过的话,顾平日里能节省的地方就节省着。
“只要认真的绣,把破绽藏起来,老爷一定会喜欢的吧。”柳姨娘心里默默地想。
马老三担着满满两桶的灯油,数九寒天,却累的汗流浃背,但想到能有资格三媒六聘地向心爱的姑娘提亲,马老三便觉得这都不算什么,只是今日生意不佳,未免有些泄气。
单薄的靴子里进了积雪,冰的马老三两只脚像两块大石头,无法顺畅行动,他只得放下担子,决定坐在面前这户人家门口的石阶上歇歇脚。
不料刚把鞋子脱下来,就迎面撞见一个那风车的小姑娘,好像是郑府千金,吓得马老三扔掉鞋子连连道歉,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是坐在郑县令的门口。
不等马老三道歉,女孩就惊喜地叫出声,“你是打灯油的?”
马老三不明就里,但又不敢多有疑问,只能结结巴巴答应是。
“把你的担子挑上!快随我来!我家需要你!”女孩得到肯定的答案,一把提起马老三的鞋子就跑进郑府大门去了,还示意马老三快去追她,马老三悲催地挑起单子,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第一天离开阿七就诸事不顺,卖油不成,反蚀了一只鞋。
果然,我爱的女孩是我的幸运星,马老三心中叫苦不迭,想到阿七,苦中又生出三分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