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却依旧在固有的路上摸索前行。
没有在赤叶峰待多久,先是重新布置了玉玺山的阵法,又巡视了一番自己布置的药园,便在赤叶峰闭关三年之后,起身去了东海沿岸。
一如往常,枯坐崖顶,观潮起潮落,日升日落。
这一坐,远远超出了陆川的预料,竟是枯坐了三十年,直至佳人生华发。
“辛苦了!”
一如甲子以来,陆川沙哑的吐出三个字。
“不辛苦!”
韩虞凤依偎在陆川怀中,痴痴看着他的侧脸,轻轻摩挲着,似乎那皓日东升的瑰丽天象,都不及眼前人来的迷人。
轰隆!
惊涛拍岸,千丈风浪乍现,遮天蔽日,彷如末日天灾,却在涌到崖壁前时,被一股无形气墙所阻,伤不得分毫。
“是我拖累了你,我不该缠着你,以你的天纵之资,不需要这么多……”
韩虞凤眸光微黯,已是密布皱纹的脸上,满是自责歉疚。
“是我心有执念,与你无关!”
陆川握住她的手,甲子来第一次露出笑容,淡笑道,“看日出。”
话音未落,千丈浪涛无声平复,七彩虹桥横亘天地,迎着骄阳,美轮美奂,彷如人间仙境。
韩虞凤嫣然一笑,灿烂夺目,似是痴了。
一日后,两人返程,重归赤叶峰,处理完一应事务,便相伴游遍大江南北,似乎要把过往丢掉的重新拾起。
直至三年后,大魏太上皇韩铁钧驾崩,同年,韩擒虎退位,太子继位,十二年后,韩擒虎病逝。
据传,其在太极殿,曾大骂陆川畜生不如,足足三日后,气结而亡。
同年五月,陆川唯一的弟子孙渔,心魔复发,传下令谕,由弟子孙孤鸿接替自己。
在辞别陆川之后,孙渔孤身入玉玺山,从此再未现身。
从此后,陆川与韩虞凤再未外出,相伴于赤叶峰,直至五年后,韩虞凤在陆川逝去。
相识相知相守近百年,认识的人,熟悉的人,都已凋零,唯剩陆川。
“呼……”
这一天,陆川迎着朝阳,站在紫华轩之顶,看着那一线虹霞,眸中波澜一闪而逝,满头黑发竟是瞬间枯白大半。
即便是以他的实力之强,如今寿数也过了半数,更遑论以一人之力,百年来吸纳天下英才的奇思妙想,所耗心力更是恐怖。
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然是个奇迹。
但陆川知道,自己还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走到如今,哪怕只剩下他一个人,哪怕前面有万千险阻,也会依旧走下去。
“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
陆川缓缓转身,口中呢喃,孤身来到峰顶,迎着朝阳,缓缓演武而动,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没有玄妙异常的招式,仅有一个个简单粗糙到极点的桩法。
擒马桩、卧虎桩、熊咆桩、擂鼓桩,等等等等,曾经陆川习练过的种种基础桩法,随着一手一拳挥舞间,渐渐演化开来。
隆隆!
彷如惊雷滚滚,又似擂鼓轰鸣,时而又如惊涛骇浪,种种摄人心神的波动,自陆川体内传荡开来。
但很快,又渐渐归于沉寂。
而陆川的身上,却是出现了诡异的变化,身上的毛发疯长,头上出现了犄角,甚至出现了畸形的手脚,彷如妖魔一般慑人。
当所有的波动散去时,陆川浑身的血色已经褪去,彷如一尊诡异到极点,散发着妖邪之气的雕像,矗立在山巅,迎着朝阳,却透着难以言说的诡异。
一天过去,尘埃洒落灰白一层,半月过去,鸟儿在指掌间筑巢,一年过去,尘埃汇聚之下,竟彷如一座诡异的畸形假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经久不变,似乎一切都就此结束了。
十年后,孙孤鸿忐忑来寻,不见人影,匆匆而归。
二十年后,再次来寻,归去之时,似有惊喜。
二十五年之后,又一次到来,似有飒然之意,闲庭信步于峰顶,大笑三声,极尽放浪形骸。
三十年后,孙孤鸿率领弟子来到峰顶,指点江山,意气盎然,似有天地在握之势。
不知什么时候,传闻人魔已逝,天地动荡,大魏竟是有四分五裂之象,但诡异的是,各方都好似在按捺,等待着什么。
直到又十年过去,人魔不再现世,才爆发开来。
不知多久后,又有人来到峰顶,似乎嫌这畸形雕像碍眼,想要将之毁去,却在碰触之间,伤人无数,便再也无人登顶。
春去秋来,天地万象,不知寒暑之间,沧海桑田,竟是数百年以降,唯有那赤叶峰顶的诡异雕像,似乎又高了几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