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康遇刺的消息不胫而走,随军郎中一批批被召到康王的帐幕,一批批的被赶出来。这一整天,围攻大宛城的攻势都暂停了下来,将领和军士都议论纷纷。
陈昂赶到康王帐幕时,正碰上几个郎中狼狈不堪地从帐幕中退了出来,帐幕周围密布着守卫的军士,一个个脸色凝重。陈昂心下微沉,命人通报进去,过了一会儿,守卫军士方才请陈昂入内,却将他的随从将领都拦在了外面。随从将领正要发作,却被陈昂伸手止住,命他们只在帐外等候。
刚踏入帐幕,只觉眼前一暗,陈昂又皱了皱眉,此刻尚是黄昏时分,外间天色明亮,这帐中却如深夜一般,厚厚的窗帘将阳光全部隔绝在外,反而烧起了一大盆炭火,熊熊火光照着康恒明的脸色晦暗不定,帐中除了两个医生外,就只有康恒明一人,康恒明盘腿坐在躺着的陈康身旁,整个人都似苍老了很多。
陈昂心下叹气,当初康王没有子嗣,元德帝让康国王从诸皇子中挑选一人继嗣,康恒明夫妇挑选了陈康,便是及其喜欢这个小子,虽然只是养子,这么多年来,却全当是亲生的对待。康恒明甚至有意让陈康在康国广收羽翼,为继位康王做准备。陈康对军政大略并不太伤心,甚至干了不少荒唐事,反而让康王夫妇对他另眼相看,觉得这小子并非眷恋康国的权势。康恒明平常无论大事小事,都不隐瞒陈康,还常常将他带在身边,一边教导国政,一边让康国上下熟悉这王储。只是这次谋叛的罪过太大,众人策划兵谏的又是陈康的生父,夏国皇帝,康恒明方才全程瞒着陈康参与其事。
听到有人走近,康恒明抬起头,眼光森然,仿佛一头欲择人而噬的狼。
“不是你指使的?”
“当然不是!”陈昂压住了胸中怒意,“伤势如何了?”
康恒明摇了摇头,示意陈昂自己查看。陈昂这才走上前去,只见陈康的脸色极为灰败,看不出是否还在呼吸。他看了眼康恒明,伸手贴在陈康的额头上,只觉冰凉一片,又伸手试了试陈康的脉搏,心下不禁彻底绝望。
“他也是军士,”陈昂摇了摇头,叹道,“这里也是战场。”
“审问出结果了吗?”康恒明脸色转冷,没理会陈昂的话。
陈昂摇了摇头,低声道:“凶手是个疯子,河中人,坚持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自承,之所以刺杀,就是不欲夏帝的血脉继承康国王位。”
陈康大致介绍完凶手审完和招供的情况下,仔细观察着康恒明的神色。他二人是此次兵谏的主脑,半点罅隙起不得。陈康现在苦恼的原因,他无法给康恒明一个交代,甚至无法洗脱自身的嫌疑。康恒明一度不愿意参与兵谏,陈昂坚称自己发动兵谏乃出于公心,拨乱反正之后,只要有益于国家,他甚至可以将皇位传给陈康,这才又说服了康恒明。
“这般死硬,难道是山中乱党?”康恒明咬牙切齿道。
“可能是,但也不确定,”陈昂冷着脸,低声道,“本朝开国以来便大力清剿这些乱党,可是山中乱党总是阴魂不散,军情司掌握的消息,这些乱党之所以四处作乱,不仅仅是为了教义反抗宗教裁判所,而且为谋取钱财接收刺杀的单子,只要有钱,什么都肯干。这些底下效命的死士,只知道为真神献身,谁也不知道收的是哪家的委托。”
自夏国成为河中之主,建立宗教裁判所,对所有不服王化的教派被统称为魔教,一律斩尽杀绝,其教众勒令出教,其长老终身囚禁在镇魔塔中,虽然一时快刀斩乱麻,但河中本是各大教派生根了千年之地,不服王化的魔教余党有的隐藏在民间,暗暗传教并煽动河中百姓反抗夏国,有的躲进山里建立巢穴,时不常的派出一些入内出来捣乱。夏国军队和宗教裁判所百年来不断对这些魔教余党进行清剿,可总有一些漏网之鱼,双方的仇怨也越来越深。康恒明没有子嗣,夏国皇室继承可能继承康国王位,更是让陈康成为这些叛党的眼中之钉。
“那就再动大刑!”康恒明吼道,“查查他的帮手,孤要穷究真凶!”
“这是当然,”陈昂点头,沉声道,“只是当务之急,仍是要将皇兄从大宛城‘请’出来,否则,河中四周群狼环伺,恐被旁人看了笑话。”他压低声音道,“现在,河中之战牵动天下大势,大宛得失牵动河中大事,恐怕只能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容不得半点妇人之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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