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闪过一丝寒芒。就在三日前,军中就处斩了五名杀马的士卒,那几个瘦骨嶙峋的士卒,临死前哀求的声音犹在耳畔,没想到有人仍然明知故犯。
循着味道来到一处营寨之前,外面没有生火,只从营帐的缝隙里透出一丝红光。这伙人自知犯了军律,做得倒是隐蔽。杨再兴冷哼了一声,他对两个亲随打个手势,让他们原地站着,免得惊动了犯嫌。自己按着腰刀,小心翼翼地接近了营帐,轻轻掀开了帘子,一团火光映入眼帘,七八个面黄肌瘦的军卒正围着一个铁锅,眼神直勾勾地望着锅里,甚至没有注意到掀帐而入的杨再兴。
“哼,好大的胆子!”
听这一声冷喝,几个军卒转头一看,正是本营统制杨再兴,顿时三魂吓掉了七魄,跪地求饶。杨再兴武艺强横,当初深陷辽阵中,几十敌人围着他,尚且近身不得,反而被他捅死数人。这几个军卒纵使要反抗,也没有得逞的把握,唯有苦苦哀求他放过自己。
“大人饶命啊!”“杨大人,我等也是迫不得已的。”
杨再兴喝问道:“杀马是死罪,你等难道不知么?”他冷冷看着这几人,眼中却有惋惜之色。前锋骑军乃镇**精华所聚,而杨再兴所部踏白营骑兵更是精锐斥候。杨再兴认出了其中有五个都是前日岳帅亲自上表为他们请功的。然而,军令如山,若纵容杀马,不出十几天,镇**便没有骑兵了。任凭几个士卒如何哀求,杨再兴只说秉公行事,让他们自己绑缚了自己,由自己带往岳帅跟前请罪。
岳飞自从点兵横海厢军以来,向来军法极严,几个军卒听说杨再兴要把他们交给岳飞,相互看了几眼,不禁面如土色,自忖必死无疑。其中一人面色通红,眼珠微转,咬了咬牙,问道:“杨大人,倘若我们并不是杀马吃肉,那就不是死罪了?”
“不是马肉?那是什么肉?”杨再兴想到一个可能,心下倒抽了一口冷气,盯着那个士卒。
几个士卒相互看了眼,还是那个通红脸的吃吃艾艾道:“这是从阵前割回来的。”无论如何,还是说不出“人肉”两字。镇**和辽军连日交战,双方死伤都是不小。镇**只为袍泽收尸掩埋,而辽军没有收尸的习惯,战场上遗尸无数,腐臭的味道令人几欲作呕。
杨再兴皱眉看了看那个铁锅,眼神变幻了数次。这种事情,他在绿林中时,也只是听说过而已。此事可大可小,镇**中严禁杀马吃肉,也严禁私宰民间耕牛,但吃敌人的肉,却并没有明文禁止。若不是这个局面,士卒不至于被逼到这一步。
七八个士卒提心吊胆地望着杨再兴,不知他会如何处置。
正在这时,营帐的帘子忽然掀开了,一股风将火苗吹得哗哗作响,几各军卒转头望去,不禁脸色惨白,只见节度使岳飞面寒如铁,站在营帐门口。背嵬营统制张宪带着数名亲兵,站在大帅身后。杨再兴是骑军统制,营中军卒们犯在他的手上,尚可哀告求饶。可被岳飞亲自撞见,这些军卒连告饶都不赶了,其中几人反而挺起了身躯,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只求一死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杨再兴将适才的经过说了一遍,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等候岳帅的决断。
岳飞面沉似水,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缓缓扫视那几个踏白营军卒。一双虎目看过来,顿时令人遍体生寒,几个军卒勉强挺着,其中一人嘴唇微动了动,终究没有告饶。
良久,岳飞走到铁锅前,用旁边的铁勺在锅里搅了搅,他用勺子将一些汤水提了出来。“节度大人!”张宪脸色骤变,失声叫道。岳飞的脸色微沉,叹道:“将士赤心报国,落得如此,飞之过也。”抬手将勺中汤水一口喝了下去,眉头微皱了皱,转身面对着几个满脸震恐的军卒,冷声道:“再饿,也只能割取胡虏之肉!”
“是!”几个军卒下意识地大声答道。脑海中尚在一片空白之时,节度使已经离去。“算你们走运了!”杨再兴丢下这句,也掀帐而去。在生死关上走过一圈,军卒目瞪口呆地站在帐中,有人嘴里一片苦涩,有人的眼中浸满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