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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萧塔赤坐在马上,并没有下马请安。
在部落被夏国偷袭前,他受祖父的教导抚育,向来看不起这个庸碌无用的父亲。他投靠辽国后,耶律大石并不以他是草原蛮人而歧视,不但委以兵权加以重用,更以公主许婚。他斩获废帝耶律延禧,涤荡女真部落,让女真人闻名变色,也称得上声威赫赫。萧塔赤面上虽然谦逊,心中可着实骄傲。可现在,他手握数万精锐,差点兵败丧身,到头来,还要在这个废物父亲来救命,这让萧塔赤在羞愧之中,更多了一丝对伯升豁·蔑尔勃的疏远。随着年纪渐长,他更希望自己是蔑尔勃人心中唯一的英雄和太阳。
“塔赤,我的好儿子。”伯升豁感慨万端地看着二十多岁的青年,点头道,“好,很好,长得这么高大了。”这句话更让萧塔赤心头涌起一阵不舒服的感觉。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又看向战场上。那群差点击溃辽军的宋兵,只剩下两千余不到残兵,箭也没了,可就是死战不降。辽军攻不进去,骑兵在外面游走放箭,可宋军的铠甲坚固,一时间竟收拾不下。宋军战斗到最后,筋疲力竭之下,仍然勉力支撑。辽军每次尝试攻打,都要付出惨重的伤亡。
“这些宋人如此顽强,称得上勇士,”伯升豁顺着萧塔赤的目光看去,沉声道,“何不遣使招降,收为己用。”早在数日之前,南下的蔑尔勃人便到达了北面的草原,侦骑发现数千宋军在云州北面伺机而动。伯升豁便下令暂时不要再靠近云州,一直等到大战开始,方才出动大军,先吃掉宋军伏兵,再南下介入辽宋决战。谁知到五千宋军骑兵竟然强悍异常,三万蔑尔勃骑兵短时间居然不能拿下。伯升豁命南迁部落中老弱妇孺十余万人,一起骑马在远方为将士呐喊助威,作为疑兵,令宋军骑兵不敌仓促突围而去。三万蔑尔勃骑兵方才及时赶到了战场。
萧塔赤没有有理会他的建议,沉默了片刻,方才道:“早就招降过了。”他顿了一顿,转头冷冷对萧平道:“传令下去,下一次攻打宋军余孽,施行抽签格杀令,没有战死三成便退回来,抽签斩首,充足三成之数。”萧平的脸色一变,看了伯升豁一眼。这残忍的抽签格杀令,自从萧塔赤在南山城下大败之后,便再没用过,萧平原以为此人吃一堑长一智,也知道不可再如此苛责士卒,没想到不知为何,萧塔赤居然又发了凶性。
“何必如此,”伯升豁略一犹豫,沉声道,“步卒麋集一团,火炮轰击便可破之。”蔑尔勃军队虽然没有火炮,但驻扎在西京道时,伯升豁曾经见识过火炮的威力,暗暗以为这是攻城攻坚的利器。只是他一直在草原上用兵,无法携带笨重的火炮而已。
这一语捅破窗户纸,萧平面现喜色,高声道:“西北招讨使言之有理。”其他契丹将领本来对抽签格杀令痛恨已极,闻言也都望着萧塔赤,无人为他传令。萧塔赤心头狂怒,在众人面前,不得不强自按捺,冷冷道:“汉军搬运火炮上前,不得延误。”
攻城铁桶炮虽然沉重,但火炮营有些轻便小炮,威力虽小,但击穿士卒的铁甲绰绰有余。很快,火炮营汉军人拉马曳,将数十门火炮拖到宋军前面,前方奚军和女真军让开,显出一排黑洞洞的炮口和点燃的火把。
“狗日的。”郭宪的呼吸骤然沉重起来。身为大将,火炮的威力他清楚得很。他满面血污,肩头渗出的血染红了半幅衣襟。“杨节帅,郭五对得起你了。”眼看辽军就要点燃药引,郭宪急促道:“河东带种的,跟老子冲上去拼了。”他的声音沙哑无力,却带着一股凛然决绝。郭宪挺起身来,将刀从血红的土里抽出来,大步冲了出去。周围宋军几乎几乎人人带伤,无人犹豫,有人沉声道:“为将军效死!”有人拼尽全力高喊:“杀呀”“大宋万胜!”众人奋起最后一丝力气,轻伤的扶着重伤的,踉跄跟在后面。
“轰——”“轰轰——”炮声震天动地,“大宋万胜——”“河东万胜——”的呼声亦轰轰烈烈传到城头。辽军的炮火回环攻击了一刻钟后方才止歇,整个战场都安静了下来,杨彦卿眼神复杂,虎目中隐隐有微光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