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口土茶缸里的热气儿也侧耳听着。
“……大家都干农活的时候,没人觉得苦。没人觉得累,但是但凡有一家用上了拖拉机,又有别人家盖上了水泥房,那就不一样了……我妈一辈子没看过电视,村里放电影,她都觉得是过年。那一年正好是千禧年,老师去了我们家之后把自己的小踏板给卖了,换了一头老母猪牵到了我们家。那猪来的时候是配好了的,原本那个小老师不懂,但是听说好的种猪配也要收钱,她干脆就托了村主任找的配好的带了崽的母猪来,也不管是不是买贵了。
那一年那头猪下了22个崽子,光是卖崽子,我们家就脱了贫,所以我一辈子都感谢那个老师。不过她走的时候故意连地址都没有留,她当了一年的支教就被她父亲从城里开车过来直接抓走了。三台车,锃亮,黑黢黢的怪吓人,开上山路的时候我们以为来了大领导了,没成想是来把唯一一个支教老师抓走了,我们小孩子都哭成一团,什么用都没有。”
“也是巧了,过了千禧年,我们那里上学免费了,我就一直顺利上了学,我是我们村里唯一一个本科的大学生,我的学费学校的奖学金是一部分,校长那边的扶贫基金是另一部分,生活费上都是我们娘俩打工赚来的。你们有没有赶过集?为了生活费我还在大集上卖过膏药呢!哈哈!
后来有一年山里突然特别冷,虽然我们也烧了炉子,但还是冷,猪圈里的猪耳朵都冻坏了,有的耳朵直的掉了!不是吓唬你们,真的冻得坏死,自己脱落了……我妈看到冻伤的猪就哭,那头猪是我们家的功臣,我们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于是我就把猪领到我们的屋里住了一冬天,她活下来了,我也活下来了,但是村里的高压电上长了冰凌,掉下来的冰砸又把我们用塑料布和树枝盖得房子砸坏了,我们一家三口最后干脆在猪圈里过的冬。
后来猪生不了崽子生了病没了,我就在家门口的大树下面给猪修了坟。我上了学,知道外面的日子要好过一些,我和我妈带着全家的财产:500块钱,上了蓉城。刚来的第一晚,我们在火车站的购票厅睡的,听起来好像很凄苦,但是购票厅又暖和、又干净,有热水,有干净的洗手间,我妈和我就睡在大厅角落的水磨石地砖上,我妈摸着光滑的水磨石说她好像住到了宫殿。
再后来,我一边上学,我妈一边在火锅店刷盘子,靠着国家的好政策,我一直读到了高中都是只付了书本费,我们娘俩要求低,所以现在能租得起房,十六岁之后我就可以干点卖力气的活了,大学的生活费我就可以自己赚了,我们娘俩不偷不抢,什么活都干,说实话,不比种地轻松,但是要是没有那头老母猪,我们估计也出不了大山。后来,就遇见你们啦!”李慎行以茶代酒,先喝了一杯。
这天晚上,李慎行根据这次的经验,决定回到学校后以学校为据点,带着同学们一起接一些小型壁画的活计,既能训练专业,又能赚一些外快。他负责到市区的各个装修公司、城管办跑跑关系,之后就在班里的同学不固定合作,愿意来的,有时间来的,就可以一起合作完成一个个小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