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身着这一身沉重的朝服,始休脸上微微出了一层薄汗,碧乔取了巾帕给始休擦汗。
擦好了汗,碧乔收了帕子回去,一边缓声道:“皇子莫慌,一会儿进殿面圣的时候,皇子就按照昨儿晚上奴婢教你的礼仪行礼问安即可,至于其他的,有太后和皇后在,皇子就更加不用慌了。”
始休不语,只是一味儿盯着头上的门匾,眯着眼看,一双绿眼珠太过平静,平静的似是不带一丝情绪,半晌,始休这才转过脸,看着碧乔,缓声问道:“多谢。”
碧乔一怔,忙得躬身道:“奴婢怎担得起皇子这一声谢?皇子真是折杀奴婢了。”
“你担得起,”始休淡声道,又补上一句,“至少在迈进这道门槛之前,你担得起。”
碧乔站起了身,不再多言,心中却莫名的惴惴,身边的这个七岁孩儿童,个头不过才只到她得肩膀,但是那一身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却连她这个入宫三十几年的老人儿都颇有点打怵。
“宣四皇子觐见!”
尖细得有些刺耳的太监声音从殿里传了出来。
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始休心中暗道,阿许,我这就要进去了。
只有我从这进去,你才能从那出来。
阿许,你为我做了那样多,而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皇子,您还愣着做什么?”碧乔瞧着始休半天不动,急的忙得抓住始休的手腕,“第一次面圣,可不能惹了龙颜震怒,皇子,您快进去吧,可别再杵着了。”
始休深吸一口气,然后缓步朝前,跨过几乎与他大腿根儿齐平的门槛。
养心殿。
这是方之衡第一次见到方始休,这个存在世上七年的孩子、这个他心里边其实也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孩子。
“皇上,你当真真不愿意瞧一瞧那孩子?”年前,徐令月出宫上山之前,就曾认认真真和他商谈了一番。
这一对母子,对乾西宫那个孩子的存在,都心中有数,早在七年之前,心照不宣地冷眼看着那孩子茹毛饮血、自生自灭。
“不想。”方之衡显然不愿多想,眉头微蹙,心中已然在抱怨母后为何要开这样的口。
“皇上即便是不愿意再想起淑妃,但却也不应该忘了那孩子,到底是生在宫里头的孩子,”徐令月缓声道,一边伸手抚平了儿子的眉头,“还是皇上心中其实早就清明如镜,所以也才默许留了那孩子一条生路?”
方之衡目光一禀:“母后,你……你早就猜到了?”
“淑妃那丫头,年少之时便就********地扑在你身上,只恨不能挖心掏肝给你,她如何做得出那档子脏事儿?”徐令月一声叹息,抿了口茶,又缓声道,“只可惜,那丫头是突厥长公主。”
方之衡手指轻轻颤抖,双眼却全是漠然,半晌才泠然道:“是啊,都怪她是突厥长公主,突厥与大兴乃是宿敌,不光大兴视突厥为眼中钉,突厥何尝又不将我大兴当做肉中刺?这些年来,边境烽烟何曾停过?有多少大兴将士埋骨边疆?我大兴又怎么容得下一个身上流淌着突厥血统的皇子?”
“可惜,你到底还是下不了那狠心,当年究竟还是留了淑妃和那孩子一命,只可惜淑妃是个福薄的,才生下孩子每两年就去了,”徐令月打量着儿子,半晌才挪开眼,拨动着手上的珊瑚佛珠,一边缓声道,“说起来,皇上和淑妃都是长情之人,可惜,都错付了。”
“母后,休得再提了,都过去了。”方之衡叹息道。
“过不去,”徐令月缓声道,“只要那孩子还在一天,便就一天过不去,皇上你心知肚明。”
方之衡不语,只是闷头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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