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一瞬间都显得有点弱了下去。
“独角兽帝国狄柏伍德女伯爵……”
他还没有念完我的一长串头衔,长桌上却轰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的嗡嗡声。那种声音不算太高,但是听在耳朵里却显得那么的刺耳。我冷眼飞快地扫了一圈长桌两侧的人们,我的头衔和名字,以及这阵议论声似乎也影响到了他们,已经有人显出有点坐立不安的情绪来了。
我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在那短暂的一秒钟里,在心底对自己微微一笑。
我在心底静静地对自己说:来吧,好姑娘,不管你是谁,我们一起去战斗,并和从前的无数次一样,再一次获得胜利吧。
我睁开双眼,平静地站起身来。这个动作似乎像一道无声的闪电,瞬间劈破了大厅中窃窃私语的议论声。沉默几乎在一霎那就降临了,大厅中安静得可怕。每个人的目光都投注在我的身上,其中有焦虑、有担忧、有恐慌、有戒备、有不解……我甚至注意到有几名低等侍卫和剑舞者把手默默地按在了原先佩挂着长剑的腰间——虽然他们的武器进入这间议事大厅后就不得不按照和谈规定被解除了——就好像要随时防备着我这个居心叵测、来路不明的双面间谍突然暴起,挟持了他们的领袖或者冲着他们的同胞插刀一样。
我勾起唇角笑了笑,笑意远未达到自己的眼底。
我曾经为了在这个游戏里活下去而做过许多事情,其中绝大多数也都是有利于他们、帮助过他们的事情。我不敢说我从来没有犯过错误,也不敢说我从来没有欺瞒过他们,但是站在他们面前,我问心无愧。
我曾经参加过许多场惨烈的战争,而现在我将要以一己之力去面对最后一场战斗。
我回过头冲着坐在我身边的拉特格说道:“尊敬的侯爵大人,可否劳驾你去门外我的马车里,把我遗落在车上的那个盒子拿过来?”
拉特格微微一愣,但马上站起身来,向我轻轻一弓腰,算是致意。“当然,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他推开椅子,匆匆地走了出去,没有几分钟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装饰精美的盒子。
我从容地向着会谈的长桌一摊手,“也许您可以把它放在桌上?”
拉特格依言把那个盒子放在桌上。我向着他笑了一笑,算做感谢,然后回过头来,打开盒盖,双手将盒子里的东西捧出来,放到桌上。
长桌两旁几乎是立即又起了一阵嘁嘁喳喳的私语声。我注意到坐在我左手边首座上的玫芙女公爵带着一点惊疑不定的眼神,向我看过来。
我微微偏过头向她颔首为礼。然后没有看向其他人一眼,就伸手过去,把盒子里的东西慢慢推到桌子的正中央。
放在桌上的是一顶小小的冠冕,十分类似现代新娘结婚时会拿来搭配发型和头纱的小王冠,只是做工更精美。这个冠冕底座是一个镀金银环,冠冕是繁复的缠枝图样,上沿饰有八个银球,顶端最正中的位置镶着一块蛋白石,表面上纹着代表狄柏伍德这座城市的纹章图案;那块蛋白石的颜色乍然看上去就像是一片洁白而脆弱、近乎透明一样的鸡蛋壳,但是假如冠冕的佩戴者稍稍转动头部,那块蛋白石的表面就会随着光线的变动浮现出十分美丽的缤纷变彩来。
这是身为独角兽帝国女伯爵权位与爵位的象征。
我顶着整张桌子上所有人惊异的眼神,镇定地回手探到自己腰间,解下那柄剑鞘镶满了宝石的佩剑,横放在桌面上,就在伯爵冠冕旁边。
然后我又回身从椅背上拿下那件斗篷,细心地叠好,上面佩戴着的勋章和绶带的那一部分叠在最上面,再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用手慢慢推过去,一直推到那顶冠冕和那柄剑的旁边才停下。
现在的桌面上,象征着独角兽帝国伯爵的权位的三样东西都齐了——冠冕、绶章、宝剑。
出乎意料地,在我拉拉杂杂做完这些事之后,第一个大声发言的人,居然是那个被前任耶泽蓓丝投入恶魔的苦牢、又被我救出来的玫芙女公爵。
“狄柏伍德女伯爵阁下……”她说得很慢,就好像她生怕自己仓促之下会把我的爵位全称记错一样。“您这是做什么?”
我泰然自若地转向她,轻轻点了点头。
“正如您所看见的,玫芙女公爵阁下。”我十分客套而平静地答道,“我打算向女王陛下交还她赐予我的爵位。”
室内突然响起了一阵比之前的窃窃私语更大的嗡嗡声。显然我宣布的内容不在他们的预期之中。人们忘记了两国和谈时应有的礼仪,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我趁此机会,很快地转过头去,扫了一眼另外一边的首座上坐着的芬丹。
他的脸色沉凝,面无表情,右肘支撑在座椅的扶手上,右手支着下巴,就好像我刚才所说的不过是“今天天气哈哈哈”之类无足轻重、不值得他去分神在意的事情而已。
但是我知道,每当他露出这种神态,那必定是要出大事了——不是他已经被我气得狠了,就是已经吃惊得不能再吃惊了。
随着时光的流逝和经历的事情逐渐累积,我渐渐发现,起变化的不再只是我一个人。
芬丹也是如此。
即使在恶魔已经被击败,正义一方取得了压倒性胜利的现在,亚山也不仅仅只是一片风平浪静的大陆。我常常会看到他也需要处理一些令他不愉快的事情——比如和新起的独角兽帝国重新签订和约,维持古老的联盟誓言——但是他不再在发生什么事的时候立即七情上面,怒发冲冠,表情严峻,情绪外露。
很多时候他只是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地盯着某个定点沉思。当他心里有了定论之后,他会立即站起身来,雷厉风行地去做。此刻我看到他的表情,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事发突然,他还没有得出应对的定论。
我承认自己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而没有事先与他打招呼,听上去确实有一点那个。但是这就好比自己打算辞职而没有事先告诉老公(大雾!)一样——不,或者比那个还好点,因为我肩上没有承担家计的压力——虽有不足,但不能算是罪过。而且,我选择不告诉他是有原因的。我不愿意他再因为我和他深爱的祖国之间的矛盾而左右为难,我既然是凭借自己的力量获得的这个爵位,我当然也可以独立作出决定把它丢掉。
我深吸了一口气,提高了一点声音,盖过了室内乱纷纷的议论声,清晰地说道:“我相信大家对我的身份改变都存有一定的疑虑,但今天我要在这里说,不管我曾经是什么,现在又变成了什么,我曾经为亚山和正义的事业努力过,拼过命,做出过我能做到的最大的贡献,忠于自己的心灵……所以这个爵位,我是堂堂正正得来的,是尊敬的女王陛下根据我为亚山做出的努力和功绩才给予我的一种奖赏。我能够理解自己身份和族群的变化令大家感到不安,我也知道你们并不是全部相信我,我只想说,身居高位固然令人愉悦,但还远远不及平静而快乐的生活所能带给我的愉悦。为了表达我的诚意,安抚大家的不安,我今天作出这个决定,永久辞掉狄柏伍德女伯爵这个爵位及这个头衔所带给我的一切特权。”
大厅内一片寂静。我只听见自己清脆而坚定的声音,在这座经由我监工督造起来的庄严且坚固的议事大厅里回荡。
“我曾为亚山的和平奋斗良久,现在我也要说,别让偏见轻易破坏了这份得来不易的和平。我站在这里,不论是作为黛蕾尔,还是luna,我深信我所付出的一切,都能够令我即使在面对神圣的西莱纳女神或者伟大的光明之龙艾尔拉思的时候,都能够抬头挺胸,问心无愧。”
作者有话要说:2014年1月26日:
提前给大家拜个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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