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蒂耶鲁的幻象里重新看到自己离开了许久的那个世界时,我很没用地骤然鼻端酸涩,双眼湿润。
深埋在心底很久的想家的情绪一瞬间挣脱我理智的束缚,千军万马气力万钧地冲上来主宰我全部的躯体和意志。软弱的泪水浮上了眼眶。
蒂耶鲁大概对我这样的思乡病症状见怪不怪吧。他甚至还很体贴地问了一句“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家人和朋友现在是什么样么”。然后在我还没有点头之前,他就擅自替我下了决定,手中的魔杖一挥,在我眼前浮现了父母的模样。
他们正坐在一家茶馆里,隔着一张藤桌,满脸愁云地面对面坐着。桌上的电水壶发出咔哒咔哒响的沸腾声,母亲仿佛惊觉了一般伸手去拿那只水壶,先为父亲的茶杯中斟满,再替自己的杯中添水。父亲礼貌十足地点头道谢。母亲闻言也向他颔首回礼。
多么相敬如宾的一幕。落在那些森林精灵眼中,大概要称赞一句好和谐吧。
不过,事实上,若不是因为我失踪的关系,他们大概应该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面了吧。只是在茶馆里这样客套地坐着,那种礼貌周到仍然掩不住彼此间的生疏。
我听见母亲愁容满面地说:“luna这些日子到底是上哪里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人,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工作也丢了,那家外企很难进的……真是白白考了那么一堆试……”
父亲同样叹息,说:“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不听话呢。以前也是这样让人操心,十几岁就非要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要是不给她主动打电话的话,她自己就十天半个月也不来一次电话……”
母亲脸上的忧色未减。“这孩子人大心大,我早就管不了了……可是这一回,她也太过分了,报警也找不到人,怎么办?”
父亲沉吟,“我也托了人在找,不过她这孩子生活很封闭的,平时都呆在家里,也没几个要好朋友,问遍了她的朋友同事也没一个人说得出个所以然来……唉!偏偏还赶在这种时候,她弟弟马上就要高考了……那孩子论学习可不如他姐姐,我看只怕考完了以后,上什么学校还是个大问题!……”
母亲脸上显出一丝对我弟弟高考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的样子,然而她很快就竭力忍住,表现出一副关切的神情。“那到时候可得好好托托关系看看……唉,为了找luna,这几个月我也是把家里的事情都抛下了,larry为了这件事有点……”
我的眼泪忽然决堤。脸上的五官像暴雨中的沙堡一样迅速融化,眼泪肆意在脸上奔流,将这一路上所有的尘土风霜都要冲刷净尽。
我感觉到突然有一双宽厚温暖的手握住我的肩膀,我在哭泣中仍然能够嗅到那人身上似有若无的青草香环绕我身畔。那双手的主人的声音焦灼,带着一丝不知所措的慌张。
“黛蕾尔!你怎么……你不要哭。没有事的,你不要伤心……”
他的安慰笨拙而真诚,瞬间令我勉强撑持的一切自尊崩毁。
我哭得说不出话来。虽然我有那么那么多的话,此刻都想要告诉他。
我想说,我不是黛蕾尔,不是伊拉娅,也不是耶泽蓓丝。方才母亲提到的那个名字——与罗马神话里的月神相同的名字——luna,才是我,真正的我。
我想说,我有个今年就要高考的弟弟,我称呼他的母亲为阿姨。我还有一个名叫larry的继父。
我想说,我的父母这样客气,是因为他们二十年以前就不再是夫妻了。我的抚养权被判给了母亲,父亲重组了家庭,妻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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