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恼地瞪着他,他面色依旧平静,但眼中已有玩味的意味,仍然直直地看着我。
侧身让过,见他半晌未动,我无语地往右绕道。
走了几步,回头看他还停驻原地,一袭深色长袍,一动不动,逐渐融于暮色。莫名有些心疼,随后又有些生气。
夜露深重,不好好待在桐玉殿,出来装神弄鬼,想吓死谁呀!
走了不到半里,又撞上了他。
“你干嘛?!”我朝他吼道。饶是我脾性忒好,心情欠佳被多次捉弄,也忍不住大吼。
他望向我的眼睛,原本专注又黯淡,温柔且伤心。闻言却亮了起来,笑意盈盈,如同我们初见时,斜阳下的粼粼波光。
我困惑于他瞬息万变的眼神,更不解他为何被斥,神情却比先前轻松。
“我来找你。”他浅笑道,朝我伸出手臂。
我一惊,快速后退两步,朝他福身,沉声道:“洛齐公子自重。”
清亮的双眼又似蒙上了阴翳,他怔忪片刻,缩回手,黯然道:“我来归还你的失物。”
我不言语,双手恭敬交于腹前,这是梦香教导的礼仪之道。
他从袖兜中拿出百容花戒,递到我面前。
“此物并非我遗失,你记错了。”我不卑不亢地说道:“公子身为昆仑宫贵客,不宜深夜走动,恐引人误会。就此别过。”
说罢,我转身欲走。
百容花戒乃定情之物,他既提出毁亲,现又送来,言行反复,不知究竟是何居心。我进他退,我退他进,若一直惜我如宝,怎会舍得伤我心,乱我情?原来,指尖眉梢,不过是误会一场。
“阿练,”他慌忙拉住我,转至我面前,探究问道:“你我亲事,你当真反悔了?”
言至于此,我不免更加恼怒。楚云遭受天谴,天生异象众人皆知。我惊惧难安,他居然安卧桐玉殿,我前去探望,他却故意捉弄我,害我被烧掉了长发和衣裳,还主动提及毁亲话题。如今出尔反尔,还将责任归咎于我?
“甚么亲事?”我冷冷推开他:“白练待字闺中,公子莫要毁我闺誉。”
“阿练,”他素日磁性的声调此时有些嘶哑,伸手欲拥我入怀:“别这样。”
我鼻头微酸,心口隐痛,他总是这样,甚么也不跟我讲。我对他,除了他待我好,其余一无所知。
我双手交叉胸前,依旧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怀抱。
“你果真要与青冥再续前缘?”他瞧着空空荡荡的怀抱,环着的手臂僵在半空。
我用力眨眼,尽量平静地说:“儿女婚事,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劳公子费心!”
绕过他时,我刻意停下,思忖片刻,淡道:“不久我便会下界出昆仑,可能会晚些为你采药。冥哥哥有难,我须得先回姑逢山探望。采得‘青木香’后,我自会亲手送到你手中。在赠药之前,公子与我,还是避避嫌罢。”
他侧身望着我:“又是冥灵。你口口声声说欢喜我,可心中始终惦记你的冥哥哥,甘愿为他赴汤蹈火。只要有他,我便是不值一提的存在。这就是你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