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得不堪,立刻上来堵了嘴。
主簿道:“嫌犯如今是要狗急跳墙,胡乱攀扯。须得着实用刑,早早定罪!”
陆英实在没想到,他多少次贿赂公堂,坑害他人,如今自己竟也被一般对待。
原本自从那天审案的人大致问了他和黄甫葛之间的纠葛之后,就没有人再提审他了,他还以为有回转的余地。
哪想到今天上堂来直接宣读罪状,然后就让他签字画押。
就算是他曾以法害人,也有起码的过场可走,如今却是这般的直白露骨。
他想笑,嘴被堵住了。
紧接着双腿传来剧痛。
他听到自己腿骨断裂的声音,像是折断一根冬夜里的白桦树枝。
而后他便没了知觉。
等再睁开眼,他发觉自己趴在地上,有人拿着他的手刚刚按完手印。
“我不……认罪……”他气如游丝,明知徒劳却还做最后挣扎。
压根儿没人理他,两个衙役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了下去。
“案子已经审结了,把卷宗报上去吧。”
“今日报上去,明日就能有回复。得安排人去抄他的家了。”
这是陆英听到的最后的对话。
东市深处的一条小巷子里,有一座小小的院落。
皇甫葛接过妻子递过来的粥,笑着夸了一句:“好香。”
“你最爱吃的红豆粟米粥,”骆冬青也笑了,“好多年没吃了吧?”
“嗯,”皇甫葛喝了一口,喟叹了一声,“做梦都想这一口,以为我这辈子再也喝不上了。”
“说起做梦,我夜里倒是做了个梦。”骆冬青垂下泛着悲戚的眼睛,“我梦见云青了,他倒是很高兴,跟我说那人欠的债就要还清了。
我问他到哪里去?他说他就要走了,是来跟我告别的。
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梦见过他。可这一番梦里的情形却跟真事一般,他身上穿的还是当初从客栈出去时穿的那件群青棉布袍子。
那天他跟我说好了,等掌灯的时候一定回来。我在客栈里等啊等,等到天都亮了,也没见他的影子。
后来官差找到我,说他被人打死在了郊外。最致命的那处伤,是被人在心口踢了一脚。
我现在还记得,我去给他收尸的那天,雪也是下的这么大。
他那时才不过二十二岁,原本是要在十月里成亲的。可为了你的事,陪着我来到京城。谁想竟再也没能回去。”
“都是我交友不慎,害了你们。”皇甫葛也不禁垂泪,“这些年我在牢里,不怕打骂折磨,也不怕挨饿受冻。最怕的就是午夜梦回,想到你们。”
“我实在没想到,你我今生还能相见。”骆冬青五味杂陈,“可没想到能看着那个奸贼身败名裂。”
“阿青,我之前亏欠你太多了。”皇甫葛握住妻子的手,唏嘘着说道,“往后我活一天,便好好待你一天。今生我是无论如何也偿还不起你的情意了,若有来生,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好了,快吃粥吧!这粥凉了就不中吃了。”骆冬青又把粥碗塞进他手里,“谁知道有没有下辈子呢?往后活一天,你我相守一天。不必再说什么亏欠不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