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稍稍直起腰,向着申集川那边靠了靠——但还是没有听清他的下半句。
她有些想要上前,握住申集川那双已经干枯的手,但才稍稍动了动,后背的疼痛便让柏灵放弃了这个念头,求饶似地重新靠在了椅背上。
而柏灵不知道的是,当她在忍受着后背的伤口时,申集川也一样在忍受着折磨,忍受着“活着”本身的折磨。
饥渴是一种折磨,可进食也是一种折磨,沉闷是一种折磨,但呼吸也是一种折磨——每一口吐息都带来肺部和腹部的疼痛,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无法进食,也无法入睡。
只能静静等候死亡来把这行将就木的光景解脱。
申集川看着柏灵坐立不安的样子,自言自语似的笑起来道,“小小年纪,像个老头子……没点朝气。”
柏灵笑叹了一声,“我哪里还奢望什么朝气,能保住这一条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将军。”
“我听说了……”申集川低声道,他微微垂眸,酝酿了一会儿力气,重新看向柏灵,一字一顿道,“了不起。”
“我顺路来鄢州,就来看看您。”柏灵轻声道,“听说,您一直把那个金鸣球带在身边?”
“嗯。”
“那些害怕巨响之类的症状呢,也好些了吗?”
“好多了……”申集川低声道,“早就好多了……你来就是专门来问这个的吗?”
“是啊。”柏灵望着申集川,“我来看看申将军这里还有什么是需要帮忙的。”
“哦,”申集川笑了一声,“倒是有……但你帮不上。”
“是什么?”
“……我想睡一个好觉。”他的眼皮微微下沉,他说着说着突然发笑,“不用做梦,最好也不用醒了……”
“我来这儿之前,见过了那位远山大夫。”柏灵轻声道,“他告诉我,在用了金鸣球以后,将军对爆炸声的畏惧确实渐渐缓解了……但噩梦反而与日俱增?”
申集川笑着舒了口气,“是啊……我的报应。”
柏灵微微颦眉,“报应是指,十几年前,金兵第一次在边境大规模使用土雷的那场战役吗。”
申集川的身体稍稍僵硬了片刻。
“谁和你说的?”申集川顿了顿,“远山客?”
“不是,是我猜的。这件事是在两头望的时候,那里的一位年轻士官告诉我的。”柏灵轻声道,“他告诉我您前几年从平京回来之后,便几次前往鄢州,在当年的战场上重新吊唁……我想当年发生的一切,对将军来说,大概很重要。”
说到这里,柏灵沉默了下来。
申集川像是陷入了回忆,呈现出一种漠然般的神采,良久,他才木讷地点了点头.
“是啊,我应该谢谢你……”
“谢我什么呢。”
申集川笑了一声,闭上眼睛道,“在减弱了逃避的行为以后,我的病就会得到改善……就好像要开启一个泵,最难的是……让它在最开始跑起来……还记得吗。”
他有些痛苦地换了个姿势,声音忽然轻了许多。
“确实……如此啊。”